第五章 婚礼上的惊雷 3
        张书记、元乡长乘着同一辆车赶赴塌房现场。

        车内，谁也没有说话。

        等他们到了中心小学，民工们已经开始整理现场了，坍塌了的居然是元渊认为较为结实的两间教室。前墙和门窗依然完好，后墙和屋顶全趴下了，元乡长翻看房子的根基部分，土坯因潮湿更加酥松，石头根基几乎没露出地面。元渊想起来了，立秋以后的一场连阴雨雪应该是促使房屋倒下的罪魁祸首吧。这个倒霉的地方，每逢春夏季节，禾苗生长，雨水少得可怜，历来有“十年九旱”的“美誉”。到了收秋时节却淫雨霏霏，老天爷好像在和农民一起哀悼这点儿可怜的收获。

        土坯润进了雨水变得沉重，把桌椅板凳砸了个粉粹。民工们用铁锹挖出了孩子们的书包、帽子、手套、书本，这些东西倒是完好无损，然而，从废墟里一件一件地挖掘出了人常用的东西，看着这个场面，摸着这些东西，总叫人怵目惊心，浑身冒着冷汗。

        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凑到张书记跟前，准备领会大领导的最新精神，张书记却将那张安详的脸转向了元乡长：

        “小元，你把剩下的教室重新检查一下，今年冬天必须保证孩子们住着的教室万无一失！必须先检查教室，确保安全后，学生入住，如果不够用的话……幼儿班先放假吧！再不行，就借用一下民房。”

        张书记一字一顿地说，从他的语调里还是听不出他的悲喜，但是，声音厚实，掷地有声。

        “我也观察不出什么来，找两个内行的，一块看吧！”

        元渊不是推卸责任，他真不具备准确的判断力。自己对这两间房子的评估就有失偏颇了，他没料到最先倒塌的是这两间房子。

        “对，应该叫上木匠和盖房子的大工！人家懂的！”

        吴老头从来塌房现场到现在一直沉默不语，但是只要他摆出建议，元渊就如获至宝，因为他知道，这个主意肯定适用当地，中肯可行。

        “天气还不冷，离上冻还有一阵子，咱们今年秋天先建起主体，明年一开春就装修！做一下预算，动工新建教室的费用得多少！”

        张书记看了一眼元渊，斩钉截铁地对众人说。

        元渊闻听此言，犹如严寒里听到一声春雷，他的心里也冰消雪化了。此刻，他既想哭又想笑，这个决定他苦等了三个月，整整的三个月，何其漫长啊！看着这一片废墟，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塌了两间教室，拯救了一大片稚嫩的生命，青泉村的这群孩子们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连老天也格外垂青他们，是那位美丽的山神青青在保佑着他们吧？选择了一个该塌的时候，就把房子给塌掉了，然后，就可以有新教室住，老天都欲成人之美，扶贫济弱；而人却无视生命，制造隐患。元渊弯腰开始收拾小孩子的物品，因为张书记的目光里有太多让他发怵的东西，他想回避那目光。

        “这群孩子里头肯定有真命天子，前脚离开，后脚房塌，种地的哪有这么大的命？”一个民工戏谑。

        “难道这里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又一个民工接口。

        “最后离开这间教室的是一位姓贾的年轻女老师，这个老师从锁上教室门走出学校以后，至多十分钟的功夫，人们就听到‘轰隆轰隆’的响声。”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个贾老师肯定会变成一个大富大贵的人！”

        众人笑了，笑得都很轻松，那笑声长了翅膀飞扬在废墟的上空，去和蓝天接壤。好像老天虚晃一招，令正在清理废物的人们撇开压抑和弊屈，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愉快，感觉到舒畅。

        只有元渊，现场最高的大男人，他慢慢地背过身去，用袖口偷偷抹掉眼角的泪，可是那泪水怎么抹也抹不干，一波一波地，汩汩不绝地往外淌着，喉咙哽得深痛，心在抽搐着，他透过眼睑毛上的斑斑泪花，仿佛看见了那个正在锁门的倩影，锁上门后，喁喁独行，那个身影变得孤苦伶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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