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一朝富贵两重天（贰）
    便在此时，听得有人在厅外叫道：“王妃千岁，攘荑山金算盘与白石上人求见。”辛英冷冷道：“你们自己都来到了家门口，还有什么求见不求见的？”旁边①个鹅黄衣裳的丫鬟轻轻盈盈地奔跑了出去，便将她的话原封不动、①字不差地传出，语气也颇有几分倨傲。外面那什么金算盘与白石上人哈哈大笑，道：“王妃宫阙深深，投帖拜书不能，狮头大门终日威严闭户，我等亦然无可奈何，只好逾墙越壁，多有失礼失敬之ｃｈｕ。王妃富贵雍雅之人，①人之下，万人之上，气度恢廓、最能容人，想必不至于见责我们罢？”说话间，①个矮胖子与①个瘦高和尚走了进来。那矮胖子年约四十，⑧字胡须，颌下①缕山羊微髯，小眼圆珠，滴溜溜乱转不停，瞥过杨不识面前若有①怔，继而扭过头去，看似甚是ｊｉｎｇ明机变。他腋下夹着①个大算盘，金珠串联，光芒闪闪，也不知真是金珠子，还是单单在外面镀上了①层颜ｓｅ，想必就是金算盘了。旁边的和尚高他①头，春秋与之相仿，脸ｓｅ蜡黄，薄须散眉，双目只定定地瞧着前方，黯然无神，双袖飘过，衣袂连带，悄若无息，可见身法步伐颇显高明，杨不识暗暗诧异，心想：“此人状若木头，但举止行为，ｌｉｕ畅无滞，倒似水上行木①般。”SI忖间，听得辛英哼道：“好大的算盘，莫非是来与我算帐的吗？却不知该了先生几钱几两的银子呢？”

    她妙目扫视白石上人，目光凛然，夸赞道：“大师号称‘ｌｉｕ水枯木’，动静兼合，果真是举世无双。”杨不识愕然，忖道：“他果然是这般绰号，倒也妥贴之极。”白石上人神ｑｉｎｇ无动，微微颔首，说道：“不敢承赞，委实过奖。”辛英哼道：“我愚ｆｕ之言，当是谬赞了。”金算盘尤拨弄哈哈大笑，道：“王妃千岁欢喜玩笑，足见平易近人。”白石上人眼皮微搭，不理不睬。

    杨不识暗暗诧异，便看他②人也在对首下座连排歇下，两个丫鬟①人托着红盘，各各奉上两杯清茶，另外①个捧着方架，左右搭放着雪白的毛巾，笑道：“还请净脸洁手。”金算盘讪讪①笑，道：“我等越墙之前，便在外面小池ｎｅｉ习了手，不过－－”心中暗骂：“不过是得了完颜亮的宠眷，不想便如此得意张扬呢。”他话不及说完，便看①只纤纤素手托着①张的毛巾伸到跟前，盈盈笑道：“要不奴婢替您擦脸吧？”白石上人冷哼①声，也不说话，接过毛巾在脸上仔仔细细地擦了几下，把双手在上面颠拭数个来回，木然瞧着旁边丫鬟，若说道：“如此可好了？”那丫鬟嘻嘻①笑，收了毛巾，旁边金算盘也已经拾掇完毕，咳嗽①声，抱拳道：“如此可还满意？”辛英微嗤①声，淡然道：“两位人品身体都是干净得很，不用清理也是可以的。”金算盘脸上闪过①丝青ｓｅ，转瞬即逝，即刻平复从容，哈哈笑道：“王妃乃天上仙子，尊崇之极，我等凡人俗子虽然不成粘污贴垢，但①LU风尘仆仆地赶来，多半挟携不少铅华，只怕王妃清丽之人，可是受不得。”眼睛暗含阴谲，心中却是另外①番心SI：“你①个狗屁的仙子，不过是好运气，竟被你窃得了大金ｇｕｏ的荣华富贵，说到底，终究还是华服美钗、装模作样的罢了，奈何摆着如此①副臭脸呢？只是此刻与你做买卖，还需好生忍耐才是。”心中忿忿，隐忍不发，脸上堆满笑容，但虚ｑｉｎｇ假意，①辨便知。

    辛英道：“两位先生奔ｂｏ了许久，不知可还探得什么下落？”金算盘道：“若是没有几分讯息，也不敢跑到此地讨扰千岁金安。”旁边①个斜鬓挽髻丫鬟噗哧①笑，与旁边同伴道：“前几次他们不也是空手而来的吗？好记ｘｉｎｇ，自己却忘得①干②净了。”辛英佯嗔道：“两个打雀儿的在喋喋呱呱地贫嘴什么呢？这两位俱是江湖上的老前辈，德高望重，你们岂敢胡言放肆？还不陪罪道歉么？”那斜鬓挽髻的女子敛衽万福，笑道：“是，是，小女子不识好歹、不懂厉害，几乎得罪两位先生了。这里便给你们陪罪，还请莫要见怪迁责。”旁边同伴掩口笑道：“王妃稍时又要说你了，哪有这般向人道歉的呢？自该敬奉①两杯茶水，是也不是？”这女子恍然大悟，哦道：“哎呀，多谢妹妹提醒，我省得了。”果真端起茶壶，替金算盘与白石上人ｙｕ添酌①②。白石上人面前茶水纹丝不动，几若满溢，她眼睛①转，劝道：“大师何不小饮几口，也好教我侍奉？”杨不识眉头微蹙，暗道：“这几个丫鬟甚不端重，说话好不暧ｍｅｉ。”白石上人冷冷道：“贫僧有手有脚，不敢劳烦姑娘大驾。”双手笼在袖中，无ｓｅ无形。这丫鬟幽幽①叹，掉头朝辛英望去，苦笑道：“王妃还是责怪我罢？这，这位大师父不肯原谅我呢。”辛英摇头道：“你自己惹下的祸事，自己寻法子解决干净才是。倘若大师父不肯原谅你，你便自己拿着木板，到後房好好跪着吧。”白石上人眼睁①线，说道：“前几次确是我等挟讯有误，算来也是自己的不是，姑娘所言，不假离虚，我哪里会怪你？”此丫鬟①手拍ｘｉｏｎｇ，嘻嘻笑道：“原来如此，骇了我①大跳哩。大师父果然是了不起的出家人，ｘｉｏｎｇ襟气度，腹ｎｅｉ空空，当真与我等大不同。”杨不识听得她说道“腹ｎｅｉ空空”四个字，颇为不雅不敬，说来却是满脸无辜无邪之状，不觉莞尔，心想：“她要是有意这般说话，那也未免促侠捉弄得紧，却不知辛小ｊｉｅ请他们打听什么下落？”转念①想：“再是观之ｑｉｎｇ状，气氛尴尬，这‘请’之①字，未免却有些抬举他们了。”那斜鬓挽髻的丫鬟听得身后动静，略略回过头来，斜睨杨不识①眼，目含笑意，又缓缓踱到金算盘跟前。金算盘不待她开口，慌忙端起杯盅喝了两口，丫鬟将其填满，盈盈①闪，退ｂｉ①旁。

    金算盘道：“此番消息却是十之⑧九是真的了，江湖之上，有①位大名鼎鼎的贩买消息之人，唤做‘万事通’，不知王妃可曾听说过？”杨不识心中“嘎登”①下，暗道：“这万事通传敛消息之能，不下于丐帮，本领很是了得的。”辛英眉头微蹙，摇头道：“我深居闺宫，少有涉足武林，什么‘千事通’、‘万事通’的，我可是没有听说过。”金算盘哈哈笑道：“是，是，江湖乃滚打跌爬、刀光剑影之ｃｈｕ，原就不宜于王妃如此极其尊贵的人物惦念留意的。”大声咳嗽①声，又道：“这位‘万事通’先生，专司于江湖各地打探奇异消息、隐秘珍闻，其人收费售讯、开价不菲，但物有所值。”言罢，眼睛却瞧辛英ｔｏｕ瞧。辛英微微①笑，道：“莫非金先生也花了大价钱，向这位什么万事通购买消息么？你花了多少钱，若是消息果真确实无误，我便再花上十倍的钱买下来又有何妨呢？”

    金算盘连连摇手，道：“在下四ｃｈｕ伸手，⑧方敛财，金银珠宝虽好，却不敢往王妃索取。”辛英笑道：“先生若是得了①方封疆大吏，所好所喜皆唾手可得，其实①切心SI，都注于长远买卖，委实ｊｉｎｇ明呢。”金算盘喜形于ｓｅ，豁的起身，躬身作揖，问道：“难道王妃向皇帝提及了此事不成么？我，我②人功削劳薄，不敢贪恋封疆大吏如此显任赫职，紫蟒锦袍加身，反若千钧之重咧。便是能得五六品的官职，陋衙空堂，两两差役吆喝陪伴，已然心满意足矣，从此远望朝廷宫阙之颠、巍巍光芒，心中必定感激万分、万劫不忘。”辛英从袖中摸出①份信札，道：“吏部公文就在这里，先生可要查验①番？”不及他说话，便将其中纸张抽出，命旁边丫鬟传接过去。

    金算盘口道不敢，但见公文就在眼前，依旧忍不住轻轻托过，小心展开观看，①目览阅，见金ｇｕｏ吏部红印鲜明赫然，明授虎贲五品官爵，双手不ｊｉｎ颤抖不已，遂深吸①气，笑道：“多谢王妃鼎力成全。”辛英微微莞尔，端起①杯茶水，贴唇轻抿，她那茶却非清茶，里面鹿茸珍桂、多种调养药材烹制而成，柔声道：“这张状子就请先生自己收好，即刻便可赶去河北赴任，其时登记在册，两位先生便是朝廷的官员了。余下怎样，先生自该忖夺SI办，小女子不便妄语多言。”

    金算盘哈哈大笑，将此公文叠好，揣入怀中，眉飞ｓｅ舞，躬身道：“如此说来，在下与白石兄便是皇上与王妃的属下了，自此死命效力，绝不敢有半分懈怠。”杨不识见这他奴才谄媚之状，又是好气，又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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