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京城顾府。

        书房外的水面上只剩几片残荷,远远望去多了几分秋日的萧瑟之意。顾季彦站在书案旁，双眼紧盯着信上的行行墨字，眼中ｑｉｎｇ绪变幻莫测。书房中极为安静,连他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ｌｉａｎｇ久,他才将手中的信纸折叠整齐放入信封之中，转身走到书架前，打开了加上隐秘ｃｈｕ的暗格，将信放了进去。

        负手在房中踱步许久,才像是下定决心般，返回案前将空白的纸笺铺陈开来，白毫蘸墨,神ｓｅ严肃地写下了回信。似是字句斟酌,犹豫不定，修改了数遍才得以成文。

        用火漆将信密封，顾季彦最后在信封上写下了四字：安王敬启。

        穆寒江再次出现在东宫的时候，已经是秋风渐凉的时节了。顾明珩站在亭中看着枯黄的树叶徐徐落到水中，掠起ｂｏ纹ｄａｎｇ开，湖中有金红的锦鲤游过，瞬间又消失不见了踪影。

        又是秋日，建章十年九月ｃｈｕ七他重生于世，至今已有整整五年光景。他看着亘古不变的皇城宫墙，突然不知今夕何夕。

        陆承宁坐在水榭中拨弄着琴弦，调不成曲，却很是悦耳。他着了件玄ｓｅ的衮龙袍，腰系玉带，肩部纹有金织盘龙，显得面如深潭之水，格外沉静。

        “阿木，你都要变成块儿木炭了！”今早听说穆寒江要回崇文馆，谢昀泓还特地提早进了宫。结果看着站在崇文馆外台阶上对自己笑容灿烂的穆寒江，愣是没有认出来。

        穆寒江听了他的数落也没有反驳，只是咧着嘴笑着，露出亮白的牙齿，毫无不悦之ｓｅ，似乎还很是受用。他去数月抽高了很多，原本与谢昀泓相差不多，可现在已经高出了大半个脑袋。两人走在起，更显得谢昀泓身材纤细，面如冠玉。

        “昨日听父亲说，调任选官又要开始了。”谢昀泓与穆寒江又说了几句，见他只知道傻笑觉得很是无趣，施施然侧身坐到凳子上，他习惯ｘｉｎｇ地摇着手中合着的折扇，语带深意。长长的水ｓｅ外袍穿在他的身上，更显风姿卓然。

        调任选官是大雍朝的惯例，五年变动。各州府官员升降、京官外放、地方大员入京几乎都是在这个时候进行——这也成了历朝各派系穿ｃｈａ势力补充人脉的大好时机。

        顾明珩坐到他的对面，笑问道，“阿泓是想要问我的想法吗？”他的声音像是染上了秋日的凉意般，多了些莫名的味道。

        陆承宁按着琴弦的手顿，偏头看向顾明珩。见他对自己展颜笑，眉宇间并不见忧ｓｅ，才又低头认真奏起了含章。这次他的乐音毫无杂乱，而是《平湖秋月》的曲调。

        “秋日本就寥寥，殿下为何奏起如此哀伤的乐音？”谢昀泓手撑着脸，看着陆承宁面无表ｑｉｎｇ的脸，语音含糊。

        旁细细听着他们说话的穆寒江突然问了句，“阿泓，殿下弹得很好听啊，哪有什么哀伤之意？”他神ｑｉｎｇ疑ｈｕｏ，毫无作假。

        谢昀泓闻言直接打开折扇遮住自己的双眸，表示不愿意看他，边小声道，“本公子竟然与你这般不懂风雅之人同坐！”穆寒江听了露齿笑，答道，“小爷就爱和你同坐，又奈我何？”这话出，顾明珩扑哧声笑了出来，时郁ｓｅ尽散。

        又见谢昀泓脸征询地看着自己，顾明珩想了想说道，“前些日子顾大人也递了话给我，让我尽力。”不知从多久开始，他已经很少称呼顾季彦为“父亲”了，更多的时候，是以“顾大人”替代。

        “我想问的也是这个，能安j□j去人的官位，就只有这么几个。你是想放进去顾家族亲门生呢，还是东宫系？”原本来说，顾家应当已被归到了东宫系之中，不分里外了，但是顾明珩曾经对他说的清楚，顾家对于太子来说并不可靠，因此谢昀泓才有了这问。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谢昀泓面带复杂，前日父亲露了口风，他与顾寒江也会入东宫正式为太子属官。这是今上明确告诉父亲的，谢昀泓越来越不能理解，当今的陛下对待太子究竟是怎样的ｔａｉ度？

        要知道，伴读与属官意义不同，若是进东宫为太子属官，便真的意味着将整个家族都划入了太子麾下，荣俱荣，损俱损。

        顾明珩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答话。自几月前开始他就已经在斟酌，此次调任正是将东宫系部分人放官各地的大好时机，照着上世的记忆，必定不会有失。但正如谢昀泓所说，官位有限，而肥缺要职更是极少，若是东宫系占去多数，那么顾家必定会有不满。

        顾明珩手指轻敲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他眉眼带着深SI，沉ｙｉｎ许久，最后才下定决心般，“东宫。”这两个字他说得尤为坚定。

        他几乎已能够预见顾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是随着太子神智恢复，且年纪渐长，已经到了需要遏制东宫对濮阳顾氏的依赖的时候了。此时最为紧要的，是培养东宫自身的势力——他决不允许出现外戚专权而架空君主的ｑｉｎｇ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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