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分歧
        “小夏，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哥亲自下厨给你庆祝一下好不好？”只见韩陌左排骨，右黄瓜，中间一条小碎花，潇洒地往门框上一靠，尽显厨神风范。

        可惜风夏对他哥哥玉树临风的猥琐形象毫不心动，走上前一把掰断了黄瓜，拿着半根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你做那饭能叫饭吗？只是一堆死相凄惨的食材罢了。”

        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的妹妹的总是这么扎心。韩陌哀怨地说：“我知道，你就是看我人老珠黄嫌弃我了。好，我这就收拾收拾自己滚。”风夏微微冷笑，低下头“咔吧”一声把手中的黄瓜咬掉一大截，然后在自己的齿间狠狠碾碎，吃相之凶残让韩陌胯下都为之一紧。

        餐桌上，两兄妹各怀心事地默默咀嚼着，空气中弥漫着一抹微妙的尴尬。终于，韩陌决定率先打破僵局。

        “小夏”“哥”

        没想到风夏几乎在同一时间出了声，两人看着彼此，愣了几秒。

        “你说”“你先说”

        两个声音再次不约而同地响起。

        韩陌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风夏白了他一眼，却在低下头的一瞬间也忍不住绽开了笑容。虽然并非有意为之，但是十年的相处早已让他们形成了根深蒂固的默契。

        “看来我也没有必要说了。”风夏扮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耸耸肩道：“那我明天就去和教务那边说明一下情况，免得耽误了下一个同学报到。”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但是小夏，我不同意。”韩陌依然笑着，然而不容置疑。

        这个答案也在风夏的意料之中。“我今天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心愿已经圆满了，这么多年付出也总算有个交代。至于其他的东西，好像也不太重要。哥，我想去的地方，只有你的身边。”少女双手交叠在桌上，摆出一副坚定的谈判姿态，然而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看着这样的风夏，韩陌说心中毫无动摇是假的。十年前，只有四岁的风夏也是像这样闪着泪光告诉他，我不要新的生活，我想去的地方只有哥哥的身边。于是这十年来，她和他一起背负着沉重的记忆，度过了潦草的童年。每当看到风夏一个人偷偷哭泣，又匆忙擦去泪水时，韩陌都会无比痛恨自己当年那一闪念的软弱。

        所以这一次，就算再不舍，他也要替妹妹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件事没商量。”韩陌沉声道。

        “我也一样。”风夏也寸土不让。

        眼看着这次餐桌回忆就要谈崩，韩陌只好采取迂回战术，先安抚一下风夏的情绪，再徐徐图之：“我你要是真舍不得我，就在那边多存一点儿钱，好给哥买房娶媳妇儿。”

        “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了。”风夏大概也觉得没必要那么剑拔弩张，再开口时罕见地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养我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的，够我吃饭就行了——实在不行，我少吃一点儿也行啊。阿瓦隆那个鬼地方，进去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了，你就舍得我去？”

        好嘛，本来只是想缓和个气氛，这孩子还顺竿爬上了。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被带到她的道儿上。

        “这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我们在讨论的是你的未来的人生道路。”韩陌态度又强硬起来。

        风夏看着韩陌紧抿的双唇，突然领悟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她走到韩陌面前蹲下来，坦率地、毫无保留地直视着哥哥的眼睛：“韩陌，你不用对我有任何愧疚，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无怨，亦无悔。这么多年来承蒙你的关照，我真的很开心。陪你一起跌跌撞撞地长大，比忘记一切然后无忧无虑地活着开心多了。”

        这样滚烫的宣言，恐怕就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融化了吧，更何况是宠爱了她多年的哥哥。韩陌死死压制着自己一把抱住眼前女孩儿的冲动，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乖乖去报道；第二，现在就滚，以后你没有我这个哥哥了。我说到做到。”

        风夏从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从韩陌嘴里听到这句话。她张了张嘴，想要辩驳，想要恳求，想要质问，但还没组织好语言，泪水就顺着脸颊滚滚滑落。她不明白韩陌为什么突然这么狠心。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已经明白，再求下去也是没有用的。她用袖子胡乱擦干眼泪，几乎在一瞬间就憋回了所有情绪，声音也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沉稳：“好吧，我明白了。”韩陌看着她向自己房间里走去的背影，欣慰于她的妥协之余，也生出一丝不忍。从小到大，她承受了远超自己应该承受的东西，但从未抱怨过，也从未提出过什么要求。自己是不是应该，更加温柔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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