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2 / 2)
        “哦，”冯军眉毛往上一挑，问道：“什么财路？”

        何一平抬起手来，往桌上的烟灰缸弹了弹烟灰，说道：“我太爷不但给那个土匪头子指了一条财路，还把成都到昆明那条货运通道上的大小土匪都整合了。我太爷帮着那个土匪头子出了一个主意。在山下客商必经之路上，开设一家车马大店。所有过往客商必须在此留宿，并且根据货物价值大小，主动向土匪上交百分之二十的过路费。然后，土匪给客商出具一张路条。拿到路条的客商沿途再遇到其他土匪，只需要出示路条，即可安全通过，不需要再交任何费用。”

        “那其他土匪不就没了收入了吗？他们能干吗？”冯军不解的问道。

        “那条货运通道上一共十二家土匪。我太爷碰到的，是最大的一个匪帮。那个土匪头子的实力决定了他有制定规则的权力。他与其他匪帮约定，凡是认可他出具的路条者，每月可以参与分红，即从他收取的过路费中抽一份儿钱。对于没有路条的客商，他们可以自行抢劫。抢劫毕竟风险要大一些。因此，其他土匪也乐得给他这个面子，拿个省心钱。再说了，也不是说所有的客商都愿意交过路费。那些不交过路费的客商，照样是土匪们的猎物。”何一平答道。

        “那个土匪头子真就听了你太爷的话？抢一次就能把客商所有的财物都弄到手，干嘛要收那百分之二十的过路费？”冯军有些怀疑的问道。

        “呵呵，”何一平笑了笑，答道：“拦路抢劫是犯法的事儿。万一叫官府逮住了是要掉脑袋的。过路费虽然不如抢劫来得痛快，可是，风险也小啊。就算官府真要查起来，那过路费完全可以算作客商在车马大店的食宿费。这是合法而且稳定的生意。要是碰上那些试图绕过车马大店，偷逃过路费的客商，土匪就可以一锅端，干一票大的。这是互补型经济模式。”

        “倒也是，”冯军点点头，说道：“要说你太爷还真有道儿。”

        何一平颇有些得意的说道：“那个土匪头子对我太爷非常佩服，跟他拜了把子，认他做兄弟。还说车马大店的过路费收益也算他一份儿。不过，我太爷没要。后来，那个土匪在山下建起一座车马大店，按照我太爷说的，向过往客商收取过路费，出具路条。我太爷回去给他做宣传，告诉要经过那条货运通道的客商们，只要交一笔过路费，就可以一路畅行无阻，安全通过。慢慢的，客商们就都知道了。大家觉得虽然要交些钱，但是不用担心有生命危险，也就选择了这一通行方式。我太爷从中得到的好处就是，只要是他所在的烟土行运送烟土经过车马大店，不但免费食宿，还不收取过路费，路条则照样出具。而且，在那个土匪头子的关照下，我太爷一路上碰到其他土匪，还被人家敬若上宾，好吃好喝好招待，礼送出山。”

        “烟土行的老板和掌柜的肯定对你太爷更重视了。这么有主意的伙计，去哪儿找去？”冯军说道。

        “呵呵，”何一平又笑了，带着些许不屑的语气说道：“我太爷回去之后就不当伙计了。老板把原来的掌柜辞掉，让我太爷当掌柜了。再后来，烟土行的老板退出了，把生意折给我太爷了。我太爷把整个县城烟土行的生意都垄断了下来。我们祖上产业最鼎盛的时候，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都是我太爷的房产和生意，不光这些，我太爷还在乡下买了好些地。解放以后，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太爷被政府枪毙了。”

        说到这里，何一平的神情又黯淡下来，有些感伤。

        抽了一口烟，何一平接着说道：“其实，我太爷在坊间口碑也不错。只是他的事儿做得太大了。世事难料啊。我爷爷前半辈子是少东家，吃香的喝辣的。后半辈子可就只剩下吃苦受罪了。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我们家在当地很受歧视。我爸年轻时书也没怎么念，想当兵也当不了。后来，改革开放开始了，我爸去南方打了两年工，攒了点本钱，做了点小生意，虽说没挣着什么大钱，不过也还算可以，供出我这个大学生来。我现在混得虽说不是有多牛，不过，也算是他们的骄傲了。”

        “你们祖上的荣光，没准儿要在你这一代重现了。”冯军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道。

        “咳，”何一平苦笑一声，说道：“人这一生啊，时也，运也，命也。咱也就是凭自己的能力，做点能做到的事儿，尽量让个人价值最大化。至于能不能光宗耀祖，那就只能看个人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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