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石板店风云 14章 拜把子
        灵官庙里，昨晚上刘长官吃了东西，喝了水，伤口也重新包扎，上了药，身上盖着柳运东昨晚上带过来的被子，斜靠在铁拐李泥塑像上，感觉人舒服多了，前些天的逃命，生死一线间，现在才感觉到活着真的太好了。柳运东昨晚后半夜穿着他那件破衣服、提着枪出去，这时天已大亮了，还没回来。刘长官心想，这柳爷那么聪明的人，不会去找遂宁王的兵拼命吧？他有些后悔拿那几粒子弹给柳爷，如果柳爷出了事，他这辈子也良心不安啊。

        已近晌午，刘长官等得心焦，扶着塑像站了起来，他想，无论如何要出去找找柳爷，男人嘛，人一个，卵一条，死就死，不能让柳爷为他背锅白白替他送死。他正准备移开那根顶门的柏树出门时，身后传来一声“刘长官，你要去哪里？”

        回过头，只见柳爷手里提着一个竹篮，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唉，柳爷啊，你这么久不回来，让我太担心了，我怕你吃亏，想出去找找你。”

        柳爷哈哈一笑，“放心吧，我命大，阎王老爷也不敢收我的命。倒是那群遂宁王的兵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他们被我引到秀江边上，以为你跳江了，被龙王收了，他们也就死心了。”

        从秀柏湾逃走，柳运东并没跑远，他躲在寨子坡里，远远地看见那群穿黄衣服的兵在盘问光杰，听见他们朝秀江开枪，也看见他们捡起他扔下的步枪，用枪尖挑着破衣服打道回府往石板店方向走去。他在附近找了清水擦洗了身子，洗了脸，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爬过一座座小山，远远地跟在那群兵的后面。那群兵并没注意到远处山里有人在跟踪他们，说说笑笑地回到了石板店，到昨晚上他们歇脚的幺店子，柳运东看到，另外几个兵也陆陆续续地从小土丘和附近搜山回到了幺店子，正围着那件破衣服说着什么，然后又吆五喝六地吃早饭，吃完饭，一声哨响，这群兵集合整队，扛着枪用枪尖挑着那“战利品”破衣服，往天保场方向走去。

        柳运东担心这群兵是故布迷阵，到时候杀个回马枪，那刘长官可真的就措手不及，没办法救了。他当即立断，回家挑了副箩框，装着要去天保场赶集的样子，凭着对地形的熟悉，远远地跟在这群兵后面。到了天保场，他找了个僻静的巷子，再次换了衣服，把箩框寄存在一个熟人那里后，再次跟上了那群兵。那群兵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跟踪他们，他们也想不到，见了他们这些兵，人人都象躲瘟神一样，哪还有人敢主动靠近的？从天保场往东三十里，就是白马场，白马场再走五十里就是一个很有名的大寺庙灵泉寺，过灵泉寺十多里就是遂宁城了。这条路，柳运东做木工活时走过无数次，太熟悉了。他跟着这群兵，走上了去白马场的官道，直到快到白马场，这群兵也没回头的意思，他们不会杀回马枪了。柳运东这才放心地回了石板店。

        听完这些，正在吃着柳运东带来的晌午的刘长官啧啧赞叹，“柳爷，你真是个有心人啊，胆子大，心也细。我就弄不明白，你是怎么让这群如狼似虎的恶兵死了心的？”

        柳运东笑了笑，说道“我们川中人有一句土话，叫卖脱身计，有点象兵法里讲的金蝉脱壳，我就是玩的卖脱身计。”

        原来，昨天后半夜，柳运东扛上枪，穿着刘长官的衣服，在石板店一家幺店子里发现了那群兵，那些兵追刘长官一天，可能是累了，虽然他们人多，但他们怕人生地不熟晚上出去会吃亏，点燃土丘的柏树后等了很久也没动静，也不敢贸然进去，便派了两个兵在那里守着，其他兵都去了幺店子歇脚，让幺店子老板打了红苕酒，吆五喝六地喝起来，折腾了大半夜，见这群人已喝得迷迷糊糊昏昏欲睡，柳运东知道机会来了。

        他趁着夜色，绕道来到那座土丘，土丘上的柏树的明火已熄灭，但还冒着烟，两个守在那里的兵倒也尽职，九月的天，后半夜已有凉意，这两个兵一个扛着枪，紧张地盯着土丘，一个人在旁边不断地跺着脚御寒。

        柳运东退到土丘另一边，把子弹推进了枪膛。这种步枪他玩过，当年，在成都府闹义和团，兄弟们教过他，兄弟伙说打枪跟他做木工活的弹墨线差不多，三点一线，瞄准了就扣，直直地打出去，一打一个准，他虽然是木匠，弹墨线、量角尺是一把好手，他打枪却是老打不准，但上子弹，把抢扣响这种事，他还是会的。今晚，他本来也不想真用枪去打人，他可不想欠命债，只是用枪声把这群兵引开就行了。

        “乓”，柳运东根本没瞄准，朝着那两个兵的方向开了一枪，然后就朝旁边闪开了几丈远，躲在一条沟边。

        “乓”、“乓”，两声枪响，那两个兵朝他这个方向开了枪，好在他早已闪开，有惊无险。远远地听见一个声音在高叫着“快点回去叫兄弟们来，我在这里守着。”

        柳运东知道，他的计谋第一步已成功了，他猫着腰，翻过一条土壕沟，朝瓜子坡相反的方向爬过去，他要把这群兵引向秀江，从小到大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哪里有沟哪里有坎，闭着眼睛也知道，要把这群兵引到十里外的秀江，虽然冒险，但天黑，这群兵又人生地不熟，他还是有把握的。就这样，他来到另一座山头，见远处已出现一阵骚动，他知道那些喝酒的兵也出动了，估计正象无头苍蝇一样绕着土丘找他，便再次朝土丘方向放了一枪，他知道，接下来是他最危险的时候了，既要把这群兵引过来，又不能让他们靠得太近，他自己可不能吃枪子儿。好在他全选的山路，山上柏树纵横，可以遮掩，沟沟坎坎他可以躲藏，就这样，这群兵有五个人一直跟在他后面，但始终追不上，每到叉路口，他远远地故意放上一枪，相当于为他们引路，又躲躲闪闪地往前跑，折腾了大半夜，快天亮时，他才终于跑到了秀柏湾，也遇到了光杰他们。

        听着柳运东的讲诉，刘长官一会儿张着嘴合不拢，一会儿又捏紧拳，就象身临其境那样紧张。

        刘长官长叹一声“柳爷，你这救命之恩，只怕我老刘一辈子也还不完啊。”

        刘长官说完，拖着伤腿，站了起来，双手合拢，对着柳运东便作揖，“柳爷，如不嫌弃老刘，我们就学刘关张桃园结义，在这灵官庙里拜把子，你我从今往后就是兄弟，你是哥，我是弟。大哥，我看你也是不拘小节之人，我们也不用那些烧香磕头的俗礼了，今天就让张天师、铁拐李、何仙姑，各位神仙见证。我，刘益，与柳运东结成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各路神仙作个见证，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柳运东本是侠义之人，虽然以前从没跟人拜过把子、结过兄弟，但当初一起闹义和团时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确实也象兄弟一样。这名叫刘益的刘长官，以前虽然连名字也不知道，只叫他刘长官，但自打上次在石板店吃饭时，刘长官给饭钱时那么豪放，没有半点**气，倒也对他胃口，江湖上多个兄弟多条路。想到这里，柳运东也便双手握拳，向着灵官庙里的神像作了揖，大声说道：“我，柳运东，与刘益，今天结成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各路神仙作个见证，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场简单但庄重的拜把子仪式后，柳运东笑着对刘益说：“老弟，以前都叫你刘长官，你叫刘益啊？老家是哪里的？”

        刘益哈哈一笑，“象我们这样，第一次知道名字，就拜把子的，真的还不多哈。”

        要说这刘益，也算是有点“来头”之人，他老家在成都大邑县，出生在大邑县有名的大家族刘家，这刘家，出了刘文辉、刘文彩，还有他们的侄儿刘湘，在整个四川都赫赫有名。这刘益，算是刘湘不出五服的侄儿。刘益成人后，一直跟着刘湘东讨西征，官虽作得不大，但到底是刘湘的侄儿，他在军中的势力不小，现定居重庆。没想到这次带10个兵来遂宁征粮，阴沟里翻了船。他们本来已高价购齐了粮油等军需物资，雇了三十多俩独轮车、请了二十多个挑夫，准备从陆路运往内江，哪知道，在白马场遇到了一群遂宁王的**，硬说他们偷运军火，破坏“剿红”，王军需跟他们理论，竟然被打断三根肋巴。他们这群兵自然不依，双方动起手来，最后动了枪，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吃了大亏，他们只好丢弃军需逃命，那群**不依不饶，追着他们打，可怜十一个人，越打越少，只逃出来刘益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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