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石板店风云 12章兵燹（一） (1 / 2)
        民国24年至25年四川那一场百年未遇的旱灾因一场暴雨缓解下来，秀柏湾那些外出乞讨，没死在外面的人，拖着疲惫的身子，陆陆续续回来了，有的家庭，出去时是五六个人，回来时只剩下了一个，有的人出去了就再没人回来。记忆抹不掉，曾有的苦难也抹不掉，但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

        天灾刚过，人祸却接踵而至。虽然百姓口中所说的“种菜（总裁）入川”，四川各大军阀都已“归顺”，不再今天你打过来明天我打过去，但为地盘、为利益小打小闹摩擦却从没断过。

        石板店过的那群以刘长官为首的兵，就是老百姓称作“巴壁虎”刘湘的兵，他们驻扎在内江，拱卫重庆。旱情刚缓过劲，就奉命到“遂宁王”李家钰的地盘上征军粮。

        光杰当然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已回到秀柏湾，趁着旱情缓解，忙着补种，这种错过季节的补种，能收多少算多少，但总比颗粒无收好，刘运吉家还指望着这补种度过来年的春荒哩。

        这段时间，石板店的柳运东也没外出，这么大的灾年，人都活不下去了，哪有人修房造屋做家具？柳运东和秦福珍带着两个女儿趁着旱情也在补种庄稼，他们的家境虽然算不上殷实，但家里有“六堆粪”（约1亩）的旱地，“三挑谷子”（约半亩）地的水田，只要不遇上天灾，倒也勉强不会饿饭。

        旱情缓解，进入农历九月，天已渐渐凉下来了。这天天擦黑时，柳运东正准备收工，便听见远处突然传来象爆米花出锅的的“乓”的一声，侧耳一听，过了一会儿，又听见这种声音。柳运东脸色一变，但随即又恢复正常，对秦福珍说道：“赶快带小兰子他们回家，闩上门，我要出去一下，如果有人敲门，问清楚再开。”

        说完，还没等秦福珍回答，便朝响“爆米花”响起的方向冲过去了，秦福珍还没反应过来，柳运东已经没了影子。

        借着夜色，柳运东往前冲去，他很熟悉那爆米花的声音，当年在成都闹义和团，他的好兄弟就是在这“爆米花”的声音中倒下去后再也没爬起来，这是枪声。今天晚上，这“爆米花”的声音在石板店响起，有人在打仗？他要去看个究竟。

        柳运东并没在官道上跑，而是在一棵棵因干旱而变得枯黄的柏树间迂回向前跑。他不明白，这石板店从来就没有打过仗，今天怎么就响起了枪声，某一时刻，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石板店过的那十一个兵，想起那个还算得上义气的刘长官，想起那个瘦弱的象白面书生的王军需。以前石板店也曾过过兵，但近一年来，过的兵只有他们，难道是他们？

        胡思乱想间，柳运东已跑过石板店的官道，来到一座矮土丘边，这里的地形他非常熟悉，这座矮土丘上长满了密匝匝的高大柏树，以前，人钻进去就不见天日，曾有个小娃娃在玩“藏猫猫”游戏（躲迷场）时，钻进这片林子后睡着了，其他小娃娃找不到回家了，那小娃娃的大人到处找，找了一个通宵没找到，快急死了，那娃娃竟然擂着腥松的双眼自己走出了林子。

        这两年的天旱，柏树虽然干枯了，但仍隐约可见当初的样子。柳运东顿了一下，那枪声应该是在这附近响起，他一头钻进了柏树林，他要躲在里面观察一下，看是什么人打枪。

        他猫着腰朝土丘顶上跑去，准备爬上一棵高一点的柏树观察。突然，什么东西突然伸出来拉住他的裤腿，饶是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柳运东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低声吼倒“什么鬼，滚开！”

        “柳爷啊？是我，老刘。”柳运东蹲下身子来，天太黑，根本看不清人，但他能辨别出声音确实是前段时间带兵在他家吃饭的刘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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