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石板店风云 10章 过兵 (1 / 3)
        七月十三的那场几十年未见的大雨打乱了光杰七月半会祭祀爹娘的计划。到苗经庵的小路已被洪水淹没，久旱十月的山地在一场暴雨后出现很多塌方。

        这几天，光杰和老唐他们一起去田里排水，去修复大雨冲毁的山地道路，扶起倒伏的包谷，好在当初光杰叫人挖开了码口，包谷受损不重，一场大雨下来，干得卷叶的包谷似乎都活过来了。田边地角种的那些南瓜黄瓜多半被冲毁，好在成熟的全摘回来，在伙房里堆了半间屋。

        被雷击成碎块的巨柏从读书宝坡顶散落到山脚，刘运吉派人去捡拾巨柏的碎块，用作柴禾。光杰特意爬上了读书宝坡，去当初巨柏生长的地方查看。只见当初他歇息、被巨大树冠遮住阳光，终日不见天日的地方，泥土已是一片焦黑，那生长巨柏的地方，出现一个直径两三丈的巨坑，坑里已积满了红色的泥浆和红色的水，仿佛有人硬生生地把那株巨柏拔起来，连树根也一起拔走了不留下一丝痕迹，如果不是深坑周边黑黑的焦土提醒这里曾经长着一株参天巨柏，被雷公击毁，仿佛这里从来就是这样。

        光杰沿着坑走了一圈，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感觉，他忆起当初他在树下歇息，忆起他在树下听到的那象读书声又象其它声音的奇怪声音，忆起他似梦非梦中见到的那个的蓬莱学堂。这棵巨柏给过他冬日的温暖，夏日的凉爽，更给过他梦想和希望，他想起他给老唐说过的那句话：我自己读不了书，我要让儿孙读书。

        光杰朝山下望去，他看见了秀江，几个月来，秀江断流，河底干裂，只留下大小不同、深浅不一的当初抢水时的脚印，象张开的嘴。几天前的那场大雨，让秀江终于再一次蓄满了水，那水虽然是浑浊的红色，水面还飘浮着干卷了叶的包谷杆和南瓜黄瓜苗，甚至一些小的柏树，但要不了多久，秀江又会变得清澈见底，又可以供养秀柏湾人、蓬莱府人。只是那些在这场灾难中饿死的人、那些死后被卖了肉的人，再也见不到秀江了，光杰深深地叹了口气。

        凝望秀江，他又突然想起那十条金龙，他亲眼见到金龙们已潜入秀江，难道那自古以来有关秀柏湾是神龙嘴的传说是真的？那金龙真的是寄居巨柏中修炼，得道成仙，龙归东海了？那他当初听到的声音，岂不是十条神龙在吟咏？那个似梦非梦的情景，难道是神龙们给予他的寄语，给予他的暗示？

        十四岁的光杰，想破脑袋也想不清这一切，但他知道，不管是不是神，是不是仙，这几年他所经历的一切，他所见到的一切，都提示他，他这一生，注定与秀柏湾有了解不开的缘，他要想办法在这里扎下根，开枝散叶，他要兑现他说过的让子孙读书的诺言。

        七月十七，刘运吉对光杰说，“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七月半敬老人也没回过家，今天你背些黄瓜、四季豆送到石板店去，送给我舅子家吧。石板店离你苗经庵的家不远，晚上你在家歇一晚，明天再回来上工。”

        对石板店，光杰还是很熟悉的。从苗经庵爬上背后的瓜子坡，经过一座叫灵官庙的庙子，下一个桠口，就是石板店。几个月前撵旱魃，“旱魃”老唐藏身的地方就是灵官庙。

        这石板店，是个交通要道，向东，经天保场、观音场、白马场可到遂宁，向北，经秀柏湾、古井场可以到蓬莱府。因为地处要道，这里开了很多小的民宿，为过往来客提供歇脚、吃饭、住宿，川人习惯叫它幺店子。村里最显眼的是那条官道，官道从村中通过，官道铺上了青石板，来往的人把青石板踩踏得光滑发亮，这个村就被叫作了石板店。村里有二十多户人家，全部姓柳，主要营生是务农兼开幺店子，在附近村落中算是比较富裕的地方。

        石板店同苗经庵、秀柏湾恰好形成一个三角形，从秀柏湾到石板店，就是三角形的弦。光杰背着一背篓黄瓜四季豆，从大雨毁坏的小路绕绕转转，临近中午才走上了石板店那条青石板的官道上。他正准备找人问刘运吉舅子柳怀德的家，就见从官道上走来十一个人，这些清一色穿着灰布衣服，脚上穿着草鞋，身上背着一根象烧火棍一样的东西，光杰知道，人们叫那东西烧火棍，其实是枪。更奇怪的是，每个人腰里都别着一根长长的烟枪。

        光杰知道，这是过兵了，小时候，他见过一次石板店过兵，那时，他和爹一起到天保镇赶场，也遇见过这样的人，爹给他说，这些兵是去打仗的，过天保场、经白马场、观音场，就到遂宁，这些兵可能是重庆的，是跟遂宁王李家钰抢地盘的。

        光杰正准备让开道，却见领头的兵停下来，看了光杰一眼，眼神并不象其它兵那样凶恶，反倒很客气地说：“小哥，你背的黄瓜卖不卖哦？几吊钱一斤？”

        光杰并不怯惧，回答道：“不好意思哈，我不敢卖，这是东家叫送给他舅子的。这里叫石板店，有很多幺店子，官爷想喝水吃饭歇脚都方便得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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