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霍斯米歪着头瞟向吕晓东，吕晓东脸色灰白，但很沉静，也并不惧怕。周围的人都呆若木鸡，没有一句言语。

  “你分析得很精彩，那么动机呢？我的动机是什么？我很爱韩苏，多次求过婚，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我为什么要杀她，还有我和张弦无冤无仇，何苦要费尽心思来杀她呀。”吕晓东辩驳道，扬起的眉毛显露出一种难言的不屑。

  “对啊，动机没有啊，晓东哥哥没有动机啊。”毛寒寒站起来为吕晓东辩解。

  “谁说没有动机，他对韩苏的爱情就是杀害她的动机。情是世界上最毒的药，情是不朽的。吕晓东很爱韩苏，他默默守候在她身边整整八年，深切地期望有朝一日成为她的丈夫。可是韩苏一直不肯结婚，哪怕他在旅行途中多次求婚，韩苏都没有答应，让他每次都铩羽而归，在朋友面前颜面扫地。可韩苏却又不离开他，八年来一直和他厮混在一起，为什么呢？”霍斯米看着众人，“因为吕晓东不知道韩苏其实是个双性恋者，她真正爱的人是张弦，且深爱了很多年，有张弓提供给我的情信为证，言语奔放恣意，情深意切。在旅行途中，我多次看到韩苏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张弓和张弦，其实她看的不是张弓，她仔细观察且念念不忘的是张弦。但是张弦呢？她的畸形爱恋折磨了自己很多年，因为张弦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张弓，这场多年的畸爱让张弦痛不欲生，备受折磨。我在询问毛雪莱的时候，得知毛曾在古城小吃摊旁听到过张弓、张弦和韩苏的争执，我询问张弓时，他当时就否认了。朋友们，这场争执确实发生过，因为张弦在痛苦中投向了韩苏的怀抱，原因是哥哥张弓为了躲避这场畸形爱恋要远走他乡，永远离开妹妹。张弦就这样胡乱投向了韩苏的怀抱，和韩苏一起沉沦鬼混了一段时间，时间的长短据我所知是三个月。在这三个月中韩苏非常非常快乐，据情信中所言，她一生中只快乐过这三个月，可见其情深意笃。这段不为人所知的恋情，也许就是在这段时间内被吕晓东发现的。他没有料到自己睡了八年的女人其实是个双性恋者，他终于明白韩苏一直不愿意结婚的原因了。但是韩苏又不离开他，因为他可以提供她优渥的生活，名牌的衣服、包包、首饰和化妆品，更重要的是她天马行空一般，说走就走的旅行。每年无数次的旅行耗费了吕晓东大量的积蓄，也磨损了他无数的精力和心力。可到头来却是梦中的铁马冰河，粉香腻玉，一切都飘散成天竺云烟。自从韩苏和张弦的情感有了进一步的升华之后，可能韩苏也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那就是她要离开他，哪怕一世穷困潦倒，也要和张弦在一起生活。我想当时吕晓东一定很绝望，很绝望。”

  “后来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张弓在翻找出国资料时发现了一张收养证明，证明自己是父母收养的弃婴。这就意味着自己和张弦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是可以生活在一起的。事情发生了峰回路转的变化，张弦知道了真相后欣喜若狂，不假思索地重新又投入了张弓的怀抱，还给韩苏发了绝情信。韩苏彻底崩溃了，据她给张弦的回信中说，她一整天都在流泪，家中的菲佣一定看到了，也告诉了吕晓东。吕晓东觉得自己获得了天赐良机，因为张弦得到了归宿，韩苏不会再缠着张弦，她终于可以离开张弦，哪怕是被动地离开。但是事情的结局并不像他料想的那样，韩苏忘不了张弦，忘不了她的娇颦妍笑，她的蹙眉轻喟。当韩苏手捧咖啡远眺窗外时，心中想的是张弦为她作画时眉黛轻颦，眼眸顾盼生辉，红袖轻转时，千机云锦跃然纸上。当韩苏独坐一隅，开着音响时，心中念及的是张弦撒开紫檀，瑶琴轻泛，将泥金色的袖儿挽，把月殿里的霓裳按。当韩苏一路奔跑，匆忙遛狗时，脑中回忆的是两人在迪厅里拥舞，满眼的舞影云鬟，罗袜弓弯。那夜亲捧的玉露甘寒，醉醺醺吃到夜静更阑，在锦床上撒满琼珠汗。”

  “韩苏已经完了，她的心和灵魂已经完全献给了张弦，献给了那段为世人所不齿的同性恋情。她的爱覆水难收，像虞美人花一般盛放到如火如荼，又像野外的山火一般烧灼得摧枯拉朽。吕晓东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韩苏，也许从未得到过她。或许我们错过了一幕有史以来最真诚，最让人动容的求婚，这是吕晓东所做的最后的努力。也许在黎明时分，开满荷兰芍药的花丛边，也许是霞殇漫天，听海涛呜咽的渔屋里，也或许是银烛摇摇，氤氲烟袅的西餐桌前，吕晓东笨拙的情话和怒放的玫瑰相映成趣。但是我想，韩苏一定又拒绝了，拒绝得干脆而彻底，或许下了最后的通牒。韩苏也许还会继续和他鬼混在一起，但却似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灵魂可言。当张弦永远离开了韩苏，韩苏依然不能忘情，把吕晓东彻头彻尾当成了一个工具，一个玩物，这种做法彻底激怒了吕晓东，由爱生恨起了杀心，也或许这种杀心由来已久。”

  “他在偶然的机会中了解到了韩苏的身世，发现了韩苏那个身在农村，贪财而又寡廉鲜耻的妹妹。两人一拍即合，准备了一出精妙的谋杀方案要杀掉韩苏。这样吕晓东既可以杀人解恨，又可以杀掉自己的情敌张弦。因为是张弦的出现造成他的生活了无生趣，因为是张弦的出现，夺走了韩苏的情爱，勾魂摄魄一般吸取了韩苏的灵魂。她和韩苏纠缠的任何一天，韩苏就仿佛在万花丛中一般无比愉悦，她和韩苏缠绵的每一分每一刻，哪怕她心底并不十分情愿，韩苏都甘之如饴，那种激荡如火的感情时时刻刻在韩苏心内燃烧，甚至甘愿抛弃一切和张弦私奔到天涯海角，做一对无人搅扰的玉蕊琼葩。直到张弦又回到张弓的怀抱，离弃了韩苏，韩苏依然退居一隅，痴痴等候着张弦，哪怕半夜里在自己的枕畔情泪湿透鲛绡。到了这种地步，韩苏依然不肯嫁给吕晓东，这让他恼羞成怒，不但要杀韩苏，还要杀掉张弦。于是他和冯媛策划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有始有终，无知无觉，而且还带点诡异。在那个银烛闪耀，大雨滂沱的伽蓝寺夜晚，假韩苏在我的眼皮底下穿着唐装跃入丛林，从此消失不见，成为一个永久的悬案。这样人人都以为韩苏发了疯，或是那晚真闹了鬼，不会有人怀疑，更不会怀疑他吕晓东。而他只要装作愁苦满怀的样子，看那败叶飘，西风扫，银灯爆，装出情感潦倒痛失爱人的模样，听厮琅琅殿铎鸣，扑簌簌朱箔动，吉丁当玉马儿檐前闹，给所有人展现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事情就成功了。

  但糟糕的是事情出了纰漏，韩苏的尸体因为各种原因从池塘里浮了上来。事情有点麻烦了，因为有了两个韩苏，一个当晚逃进密林，一个赤身裸体飘在池塘上，到底哪个是真的？这让吕晓东的计划出现了巨大的漏洞。而且他明显地感觉到了来自张弦的威胁，所以加快步伐杀掉了张弦。这和他原先打算杀掉张弦的方法一定截然不同，原先的方法一定更隐秘，更诡异，或许让所有人都觉得这古老的伽蓝寺出了鬼怪，应了千年古寺不能留宿这句话。可他实在没有办法，非常冒险地杀掉了张弦，因为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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