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上海之初见 (1 / 4)
        一座黑色铁桥横卧在江面上，硬生生把武昌和汉口连接起来。第一层桥面上汽车永无休止地往来穿梭，第二层桥面上轰隆隆地驶过一列火车，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好嘛，又摆摆你们厂长的手指。”朱大成道。

        “我上初中那年，”方自归说，“我们厂长骑自行车上班，下一个大坡时车翻了，折断了几根手指，字都不能写了。因为厂长就跟我们住同一个单元，所以几个月时间里，就看见他手上缠着绷带走上走下的，印象特别深。”

        朱大成就觉得，方自归的思维过于发散了，“这跟经济学又有啥子关系？”

        “我们初一教思想品德课的老师，也是大学刚毕业，他上课喜欢讲一些课外的东西。有一天，这老师就在课堂上说起了美国，说美国家家都有汽车。我当时很惊讶，我十岁的时候家里才有了第一台黑白电视，汽车这么大，看起来这么复杂，比电视机厉害多了，美国怎么家家都有呢？而我们这边这么大一个工厂的厂长，都是骑车上下班的，还骑车摔伤了缠着绷带每天上楼下楼的。后来我就琢磨，我觉得中国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穷。所以到了高中，我就喜欢看经济管理这一类的书。”

        巨大的桥墩下有一个旋涡。盛夏的阳光，白寥寥地直刺下来，甲板有一点儿发烫，轮船这时可以短暂地在大桥的阴影下躲一躲。

        “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说美国腐朽的资本主义迟早都要垮台。看起来，不是楞个回事嘛。”朱大成道。

        “其实人家发达的很啊！所以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到美国看一看，看看他们到底咋弄的，怎么就比我们好这么多？”方自归道。

        “你这个老师，看来也是崇洋媚外的。”

        过了武汉，风光更加普通了。方自归和朱大成在船上小卖部买了副扑克，在越来越往下游去的路上，一遍一遍地玩争上游，玩腻了扑克就到甲板上去乱摆，摆腻了就接着玩扑克。就这样消磨着时间，江轮过了南京，渐渐接近上海。

        船上最后一天下午，方自归和朱大成躺在椅子上午睡，正睡得迷迷糊糊，傅哥把两人叫起来，招呼他们看外滩。

        “嘿！这就是长江的龙头，上海。”傅哥用夹着香烟的二指禅指点道，“右边是外滩，左边是浦东。”

        方自归看见，一排异国情调的欧式建筑高低错落地耸立在黄浦江岸边，颜色相近的灰黄色石材装饰着它们的外立面，每栋建筑的风格又有所不同。圆顶的方顶的尖顶的，高的矮的宽的窄的，混杂在一起，却协调得别有一种雍容的味道。

        和之前一段宽阔的长江比较，这里的江面窄了很多，眼前的外滩建筑群似乎近在咫尺。方自归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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