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十二
        一年春节，父亲去白沙给叔公拜年。

        叔公告诉父亲，他在白羊畈郭家湾的十几亩水田，不准备再租给别人种了。打算将耕牛、农具连同房屋全送给父亲。

        从此，父亲又放鸭又种田了。

        我由鸭官改行为牛官了。放鸭时滋长的野性，这时也派上了用场。

        出生牛犊不怕虎。没被人骑过的牛犊，初次想驾驭它，它们会乱蹦乱跳，很不容易。即使骑上去了，它也拼尽全力将人摔下来。

        为了制服水牛，我自己站在高处，把它拉到身边，一步跨上它的背，水牛疯狂地乱跑乱跳，极力希望摔下我。我紧勒住缰绳，用两腿死死夹住它的腹部，任意他狂奔，直到它疲劳地喘着大气，顺服地让我骑在它的背上。

        老水牛行动迟钝，走起路来慢条斯理，不慌不忙。每次放牛时，我在它背上跨着骑、横着坐、站着、躺着，变换着各种姿势，向路人们展现我高超的骑牛技能。

        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天空湛蓝湛蓝，万里无云。

        我骑在牛背上，悠闲地在新屋周家土地庙旁放牧。

        突然，东北方天空，传来“嘎！嘎！嘎！”的机关枪声。

        那枪声，一会儿在东北，一会儿在西北。

        渐渐地，枪声响在我的头顶上了。响声越来越大，而且夹杂着刺耳的马达轰鸣声。

        我与牛都被吓得魂不附体，围着土地庙直打转转。

        我抬头仰望蓝天，发现两架银灰色的飞机，一前一后。后面的飞机发射出一道道的白色光线，不断射向前面的飞机。不一会，前面那架飞机，机尾拖着长长的浓烟，滑向远处的山谷。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场苏联空军与日本战机的空战，苏军击落了一架日本的战机。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日本政府照会美、英、苏、中四国政府，宣告接受波茨坦公告。十五日，日本天皇裕仁以广播“停战诏书”形式宣布无条件投降。

        抗战十四年，中国人民浴血奋战，终于打败了日本鬼子。

        消息传到我们的家乡，乡亲们奔走相告，欢天喜地。

        童年时期的亲人们，在本文定稿时，除堂姐春香尚健在以外，其他亲人先后去世了。他们的寿命都很短，其中大弟幼年夭折，三叔、三婶、小姑全没活过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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