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3 / 3)
        一座巨大古老的石碓，安放在小屋的一角。我仰头向高耸的崖上看去，一股巨大的水流，顺着水槽，直泄而下，猛烈地冲击着那个笨实的石碓尾部。随着槽水的冲击，那个笨重的碓头，时而高高扬起，时而重重落下，巨大的碓头，狠狠地砸进凿在岩石上的一个石臼里，将放在里面的竹子渐渐地砸个粉碎。

        屋子里，几个人正在忙碌着。他们脸色蜡黄，上身赤膊，下身是黑色或蓝色的粗布破裤，裤脚高高卷起。

        他们见我们到来，十分热情。由于巨大的噪音，大家相互间只能笑着脸，拱手点头，仍然各做各的事。其中年长的一位，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黄烟袋和瓦罐，示意让爷爷自己吸烟、喝茶。

        爷爷告诉我，这些人是这里造纸的伙计，他们流水作业，分工非常严谨。

        一个伙计把池中已经腐烂的竹子捞起来，送到臼旁，再把臼旁边已经捣碎的料，投到纸浆槽里；一个伙计始终聚精会神守在臼旁，瞅准碓头上扬的一霎那，把手伸进臼里，快速地翻动碎竹，又瞬间收回手臂。随着碓头不断上下，往返重复，直到碓臼里的碎竹片被捣成碎沫后，再小心翼翼地掏起来，放在臼旁。第三个伙计，站在纸浆槽旁，双手端着一个长方形的平底漏筛，先将漏筛浸入竹浆槽里，并不断左右水平晃动，然后又缓缓水平往上端起，使竹浆均匀地铺在漏筛里。等水滤尽，筛里的竹浆凝成了一整张，便撕了下来，贴在身旁的平板上。就这样，一张一张往上贴，贴到三、四寸厚，便搬到太阳底下晒干，最后打包成捆。

        祭祈时用的“表心纸”，又名“草纸”，就靠着这样的生产方式手工制作出来。

        这就是村里造纸厂，它给乡亲们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收益。

        这里人唯一的经济收入，就是翻山越岭，将竹子和表心纸，运到三十里外的汀泗桥镇去，换取点零用钱。

        白沙这地方，日照时短，山高水寒。土质中，沙石含量过高，不适于水稻种植。

        有史以来，這里人们的主粮不是大米，而是红薯。不论是新鲜红薯，还是经过加工后的红薯丝、红薯片，都是放在汤罐里煮着吃，一年到头餐餐如此。

        这里家家户户有储存红薯的地窖。地窖有的挖在室内，有的挖在室外的阳坡上，容量很大，有些人家得用楼梯上下取货。

        为了红薯的储存保质，山里人采用了很多收藏办法。除了新鲜的窖藏以外，还切成片、刨成丝、磨碎洗成粉，晒干储存。条件好的人家，还将红薯除皮、焖熟、揉成薄饼，并在上面撒上一层薄薄的芝麻，然后再切成菱形或方形等，晒干储存。待到过年的时候取出来，同粗沙一起倒在锅里搅拌炒熟，烤得金黄，称得上是孩子们高档时尚的零食。每逢过年间，小孩子前来拜年，大人们常常抓上一把，递给孩子，就算是新年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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