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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娜灵
  关于我和娜灵的关系,还要在与赛克谁的谈话中说起。

  “周六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呢?”“什么事?”“来厂子里干活啊。”我心寻思,赛克谁这人可真是太拿自己当角了,他自己加班就加呗,拉上我干什么,我又不图意挣那份钱,“我周六见网友去了。”“见网友去了?”“嗯,都约好了的,难不成人家从上海坐飞机来这边,我还能放她鸽子吗?”“男的女的?”“女的。”赛克谁一乐,“怎么样?”“就单单是聊聊天。”“长得怎么样?”“哈,行,比我戴个假发强,还强不少呢。”“你给我讲一讲是怎么认识的呗。”“啊,一开始在网上,网上聊天,我想看‘张爱玲’写的东西,又找不到,恰巧娜灵发的文章,是‘张爱玲’的文章选段,我就和娜灵聊了几句,‘张爱玲’从小眼睁睁看着她父母的婚姻是怎么个不幸福的模样,她又怎么能对婚姻不害怕呢?同样她的婚姻也不幸福,这是个假人吧?嗯?她不寻思事吗?娜灵之后关注我,我也关注的她。”除了没和娜灵见过面,其他说的都是真的。

  对于男女之情,赛克谁比我都上心,还整那种实况追踪呢啊,“你和娜灵怎么样了?”“掰了。”“怎么不好了呢?”“哎呀,人哪有那么好处,你没听过吗?一个人随便,两个人就有矛盾,三个人干脆那就处不得,六个人就得绕道走,要是九个人,拿部摄像机都能拍个电影了。”“嗯?”赛克谁在那等着听呢,他就愿意听那小节骨眼的事,“她平常发画画的图片,的选段,旅游,宠物,还有她对象,然后呢,那天她发一个她画的东西,我评论了一句,她给我回复的空格,那意思对我可真是无话可说,等到别人评论,问她画的是什么,她说的意思跟我一样,同样的意思,她说就行,我说就不行,有一回我高看她了,想跟她聊一聊对某些事情的看法,哎呀,拉黑名单骂我,不允许我还嘴,给我骂得狗血淋头的。”赛克谁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我,那意思让我发表一下挨骂的感言,“这倒是没什么,她念书呢,一个**,小姑娘,之前我不知道她是女的,也不知道她是上海人,她家里那经济实力说出国就出国,你知道她出国买个什么不?去日本的东京买个动漫的卡片,对于她来说呢,我说话太不文雅了,直来直去,不懂得拐弯抹角,说我不懂得尊重人,那上海即是发达的一线城市,同时又洋气,人家一百年前就那样了,玩股票嘛,拿根粉笔站桌子上边看消息边写股票价格,这边刚写完,可能刚一写完股票就跌了,那边股民也顾不得那么些就开始交易,就那么原始,人家也玩得火热。有那人给自己起名叫李欧娜,念快了说叫蕾欧娜,听起来像洋文名。给狗起名叫杰瑞,洋气,一个狗起那名都这么洋气,人更是洋气得了不得了。按照以前的形容词来说,娜灵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像我这呢,就是她们家门外边的劳苦大众,娜灵能瞅我两眼呢,就算是我的荣幸了,还想着上人家旁边去跟她说道说道?”

  “我听人说‘张爱玲’说没有沾过柴米油盐的人才能有那份对爱情的真挚。”我想了想赛克谁在我旁边说的话,他可能又要往我身上划拉,我没吱声,“你看过‘张爱玲’的作品没?”哈,哎呀?难不成赛克谁还要跟我说一说‘张爱玲’的作品,我就知道赛克谁有一回闹心的时候跟我说我这个人连金刚经都背不下来几句还在那说什么啊说,“我没看过,倒是在网上听人按原文念叨过,听了二十分钟听不懂,像是听天书似的,那叫什么?啊,小团圆,我记着里头有一个镜头是一个女人,跟别人聊家常,在窗口摆着盘花,录音的制作者在作品底下说,听不懂没关系,别发差评,影响口风,我觉得‘张爱玲’写得太雅了,一些对于她的作品评论说,生活在上海的人,能懂她的意思,上海以外的人,懂不得她的意思。像我这样的呢,也只能去硬猜,她可能是想跟读者说啊————你看这人,你看这景,我再加点文雅的词,你别去琢磨我的作品,当你看到我作品的时候,里面的人物所做的事情就如同这光阴一般,这就是生活,就好像你家隔壁正在发生的事似的。”

  “我告诉你们啊!咱们这个任务量巨大,要争取快点干,也没让你扛山也没让你背河的……”灭绝师太的早会让人感觉能有开一上午的架势,我瞅了一眼老灭绝,说那点东西真是熬人。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进工厂,遇到赛克谁他们之前,我就在工厂里干过活,当时跟我两个朋友,当然,在我眼里是朋友,在他们眼里可能我并不能算是朋友。当时人很多,有很多都伤到了,比如伤到了手上的肌腱,做完手术,又回来干活,还有穿胶鞋站不住的,不容易,就我穿那鞋给我脚趾头挤的,愣是有两个脚指给挤得没了知觉,缓了半年才好过来,我那两个朋友,其中一个腰伤到了,跟我说,他举东西,伤到了腰,干不了了,我看看他,挺为他惋惜,他出厂门的时候,帮他拎的行李,我问他下一步怎么走,他说回家养着,一个月之后,他又回到了工厂,把医院的鉴定报告给了工厂,我跟他说他要是心里不得劲,就把工厂给告了吧,拿学生工当工人顶岗,这都是跟学校挂钩的,工厂应该能给他点钱,他以为我在给他出损招,人伤到脊椎是一辈子的事,他怎么就不想想呢?这小子原先总愿意整那拉帮结派的事,然而他办事太肤浅了,他都没交对人,他拿人家当好朋友,好像是强强联合似的,人家坏他,因为我在同学眼里不受摆弄,得罪人,他没事的时候还老是跟别人一起说我坏话,鼓捣我,还一副坏我是正义之举的样子,在厂子里也那样,有一回我去垃圾口撇垃圾,这垃圾口是从墙里开的,平常我会去垃圾口那喘一口新鲜的空气,当时我到那的时候垃圾就给窗口堵死了,他在我后面看到了,让我给清理一下,我没管,也不是我整的我管什么,他跟其他的工人和组长说我把垃圾口给堵死了,组长让我给垃圾口清理一下,他可高兴了,那意思---你看,你不听我话,我治你。他总是一副先下手为强的样子,在学校的时候也是,跟那女同学搞暧昧,人家那女同学泡他,他以为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那女的才没跟他处对象,他恨我,跟我说我头发长了让我剪头,我那头发自来卷,半年才能长得有个型,我照他说的做了,剪完头发脑袋光溜溜的,让我难堪,他心里可得劲了,他觉得在这同学的圈里没有人能站在我这边替我说话,他就坏我了,我又能怎么的?他认为我使不出来半点的精力与力气,是,他判断的没有错,不值得,在学校里的事,我一次都没在里面掺合,哪怕是大家伙在一起拔河,我也是一脸的狰狞,手上却一点劲没使,名与利都跟我没有了关系,没有必要参与。就如同埃及的金字塔,饱受岁月与风沙的消磨,永远也等不来法老的光临。

  第二个人,要强,听话,人家说什么他做什么,很怕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有一丁点不好的印象,当时我都翘班了,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就我那个体力都没好使,他还在那顶着顶着干呢,结果就是透支体力,累得失了理智。之前有一回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从他那条生产线跑到我这条生产线跟我说,说组长告诉他,让他和我替换着吃饭,这个人的想法,我可真是,变通一点不行嘛,咱都不是一个生产线的了,他替我什么班啊?唯命是从的,真的,我都无语了。之后因为折弯了他一把雨伞的一个折页,我告诉他“有个折页刮大风给吹弯了,我又给掰回来了,新的一样,你放心。”他对我破口大骂,我转身就走了,去商店给买一把新的,“给,嗯,新的。”他跟我说他不要,我心寻思他怎么能不要呢?装像,这伞多值钱啊!因为一个伞就能跟我歇斯底里地,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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