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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求学路(一)
到镇上求学是件比较困难的事,家里没有摩托车,何况爸爸是残疾人,就是有也无法骑行,崇山峻岭,到镇上的路需得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方能到达,在这之前我几乎没去过镇上,所以这也算是真正意义上踏进城里了,心里难掩激动,但也有感伤,从来没离开过奶奶身边,这次出远门上学,不知道奶奶身体能否一直安康,害怕某一次回来突然见不到奶奶,那时候我就对人的死有一种定义,感觉有些人虽常伴左右,忽然有一天这个人便消失在所有人眼中,亲人失去的人哀悼痛哭,从此活在大家心目中,我怕有一天我和奶奶也这样,记得去镇上上学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奶奶睡在一个被窝,闻着她身上的气息久久不能入睡,心里五味杂陈,时间不等人啊,天亮了,我们这个时候必须得出发,才能保证在上午九点报名的时候到达学校,走的时候奶奶拄着拐杖在村口眺望我和父亲,我知道她担心我,牵挂我,我何尝不是,走出很远当我再回头已经看不到奶奶的身影,我不能再回头。只能继续向前,道路曲折蜿蜒,父亲在我身后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头上直冒汗,这个时候我就幻想假如自己有超能力的话,此刻穿个大披风像奥特曼那样飞在空中,去哪都很容易,现实就是我没有超能力,低头走路吧,走了大概三个小时左右,我们终于到了学校,报名的时候看到新班主任那样年轻,他是个男的,很温文尔雅的样子,与我们村里的老师不大一样,我心里莫名的开心,很期待他日后代课的样子,脑海里胡乱想着,报名手续早已办完,父亲带我买了一些洗漱用品以及住校需要的东西,一切办好之后太阳已经快落山了,父亲必须得回去了,走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我第一次住校,他不放心,担心的地方很多,但最后还是扭身出发了,我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眼眶湿润,回到宿舍,看着这里的一切陌生又期待,同学很多,学校也比我们村里的大上不知道几倍,我们住的宿舍是八人间,三楼,环境相当不错,离食堂也不远,吃饭比较方便,和宿舍的新同学一一打过招呼后,感觉她们都很好相处,有一个女孩过来挨着我坐下来,开始自我介绍,她叫媛媛,老家也是村里的,合并学校来到了镇上,她长的很可爱,大大的眼睛,胖乎乎的小脸,细嫩的皮肤,我很喜欢这位新伙伴,我们一起逛新校园,买小零食,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在离家几十里以外,有这么一位小伙伴陪着我,我顿时觉得生活可爱,万物明朗。
新的学校,新的同学,新的班集体,一切都是崭新的,教我们数学的老师很年轻,是个女老师,性格看上去咋咋呼呼,我猜她丈夫一定经常虐待她,才让她这么泼辣,第一次上课就给我骂了,说我村里来的不懂事,上课不注意听课却盯着天花板看,班里的同学听老师骂我哄堂大笑,笑点就是我是山里来的,不懂规矩;我的脸顷刻间通红,敏感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如果可以,我真想与老师理论一番,农村人怎么了,我们一样拿高分,不见得就比城里的学生差,没过多久,她讲完课过来摸着我的头说村里下来的几位学生,我考的分数最高,希望继续保持;我点了点头。语文老师就是刚入学报名的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带课认真细心,对我也很照顾,每次上语文课我都举手发言,认真听讲,我极力表现着自己,想得到这位老师的夸奖,英语老师映像不是很大,我只记得她是一位女老师,也特别年轻,每天都非常辛苦,至于其他就没什么映像了,对于新环境我总是很敏感,因为有些同学常常聚在一起边看我边讨论着什么,第六感回答他们讨论的对象就是我,我变得小心翼翼,下课主动靠近他们打招呼,他们看我一眼后都纷纷躲开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想不明白,心里纳闷,也没勇气和我的好朋友媛媛讲,我怕讲完之后媛媛也会这样对我,有好几次我都悄悄的躲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哭泣,为什么有些同学这样对我呢,我究竟哪里不好啊,这个问题其实伴随了我整个六年级,我很苦恼,那时候年龄小啊,也没见过世面,后来我懂了,那些看不上我的同学家里都过的比较富足,人家穿衣打扮都很讲究,父母为了不让自己小孩受欺负,吃穿用度都准备的非常好,而我不一样,我属于这个东西有就可以了,好坏根本都谈不上,再说家里能让我进城上学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条件像别的同学那样五花八门,但这些是我后来才懂的,当时伤心,不敢和所有人说,包括我的父亲和奶奶在内,我们当时是上五天学,休息天便可以正常回家,我回到家看见爸爸和奶奶的喜悦的表情,他们一个劲问我在学校怎么样,老师教的好不好,还习不习惯,和同学们相处的怎么样,本来有一肚子委屈想和他们说,但看到听到这一幕我憋回去了,我说一切都好,我也在好好学习,你们放心吧。奶奶听完后开始忙乱着做我爱吃的饭菜,父亲坐在书桌旁翻看我的新书本,六年级对于父亲来说有点难度了,他不能像之前那样轻松的辅导我功课。
这一次走是我一个人去学校,爸爸送了我一段距离便要回去,他说他应该锻炼我坚强勇敢的能力,小女孩没关系,但这是一个成长的过程,不要怕,一个人走山路没关系,一切小心,大胆往前走就可以了,说完这些父亲便回去了,我这人天生胆子比较大,就这样第一次一个人走了三十几里山路,等去了学校早已汗流浃背,进了校门口看到同学们都有爸爸妈妈送,大包小包拿着好多零食和衣服,并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我当时虽羡慕但不嫉妒,我的父亲和奶奶他们不同,但是他们的爱我懂,我放下书包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当时唯一能和其他同学媲美的就是我的零花钱。爸爸给我拿的钱算是很多的,那时候别的小孩一个星期也就五六块的零花钱,爸爸却给我拿20,他说让我自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别舍不得花钱,只要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了,以后会有数不尽的钱,现在花点钱不算什么,他从小就给我灌输这种思想,以至于到现在也是,我对花钱从不吝啬,觉得只要我努力工作钱总会回来的,就是对金钱没有太大的占有欲,使用欲倒是挺强烈。
我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些事情,好朋友媛媛突然来找我,让我去和她买点吃的东西,晚上下自习饿的话可以垫补,一听这个我来劲了,拿着爸爸给我的20元大洋兴高采烈去了超市,我们买了好多零食,就在我慷慨的购物时已经把刚刚的烦恼抛之脑后了,果然花钱能使人快乐,钱是万能的,这话一点也不假;上晚自习后,别的小伙伴都在看书写作业,全班寂静,班主任在讲台上坐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同学们,安静下来的时间最可怕,我开始想胡思乱想,想家,想奶奶,想从前和小伙伴们玩耍的时候,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也在努力学习呢,身在窗明几净的班级里,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转头看同桌正刻苦做奥数题,我惊讶了,他竟然在做我想都不敢想的奥数题,顿时惭愧于刚刚的行为,我为什么不学习呢,空伤感浪费时间,事实上,之后大多数的晚自习我都是这样度过的,我觉得当年上学的人应该都有过吧,眼睛盯着书本,心已在十万八千里,哈哈。
我记得曾经看过一句话叫敏感的人太容易累,因为缺乏安全感和过分自卑,如今想想,当年的我应该是极度缺乏自信,这种不自信来自同学们的嘲笑,比如破旧的衣服和自己丑陋的长相等等,还有我的贫困家庭,学校里和我一样情况的小孩有很多,他们受尽同学们的冷嘲热讽,像猴一样被同学们嘲笑,帮别人打热水,倒洗脚水,抄作业等等,我还没沦落到那个地步,只是班级里小部分同学会嘲笑我,看着被欺负同学的无辜的眼神,我想到了自己,我害怕某一天也会像他们一样,被所有同学嘲笑。成为他们空闲时间的娱乐目标,那是坚决不可以的,我想到一个办法,只有好好学习,才能留有一丝尊严,不被轻易践踏,从那之后,起码上学的时候成绩真的是王道,它能给同学带来荣誉感,我开始加倍努力学习,之前我的学习成绩本就不差;只是不太出众,以前被我浪费的晚自习我开始合理利用,下晚自习回寝室拿着书本,复习或者预习,一段时间后我的成绩大有起色,班主任点名夸奖我,鼓励我,说我上升空间很大,再接再厉,同学们投来羡慕的眼神,为我鼓掌,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自信心也随之提高不少,我敢上课公然起哄,和老师开玩笑,胆子变的越来越大,慢慢的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孩,和班里的每个同学都打成一片,每天欢乐充实,想家的时候极少了已经,我想和他们一样,快乐阳光,我想我应该努力学习,摆脱我的穷的命运,我会给父亲和奶奶争气,不让他们失望,找到快乐的源泉,时间像加了风火轮,过的飞快,转眼我们面临小学毕业,小升初的考试非常关键,这不仅是学生之间的比拼,也是家长之间的比拼,我想给父亲长脸,想看他的笑容,我开始请教班里的前几名,问他们怎么学习,有什么特别的学习方法,翻看他们的笔记本,看他们上课听课的样子,我想考高分,在一轮又一轮的模拟考试之后,真正的大考试来临了,考试那天所有家长几乎都到学校了,父亲也来了,上午考语文数学,下午考英语,语文数学发挥正常,下午英语就不行了,我踏实不下来,总想着爸爸来了,一会收拾完行李就能回家,花大量时间去想这些即将发生的事,而不能全身心投入到考试当中,我记得后来成绩出来,三门功课我考了248,属于中等生吧,平均一门80多分,那天下午考完之后,父亲和我一起打包好行李,准备回家,别的同学家长开车一招拉回去了,我两一老一少拿着大包小包翻山越岭回家,路程虽累,但过程也很有意义,一路上父亲给我讲故事。讲他曾经遇到的趣事,讲新中国没解放时候的样子,还有好多历史事件等等,那天我们走了整整五个小时,晚上十点多才到家,那次回家的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回想犹历历在目!
我还记得他去接我的时候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衬衫,裤子缝着补丁,怕被其他同学知道是我的父亲而给我丢面儿,悄悄躲在一旁的角落里,我看见父亲的时候,再看看别的家长都是衣着得体,光鲜亮丽,我何尝不想装作那不是我父亲,转身离开,但是我怕父亲心里难过,怕他多想,我鼓足勇气过去大大方方拉起父亲的手。说“和我去宿舍收拾东西吧”,“哎!”,父亲大声的回应到,路上同学们的目光向我看来,我和他们微笑着,说这是我的父亲,同学们脸上充满诧异的表情,我没在意,回头看父亲一脸笑容的跟着我,这就够了,是的,没什么不敢承认的,这就是我的父亲,他破衣烂衫,但我衣着得体,整洁干净,这没什么丢人的,他只是想给我省钱,给我提供更好一点的生活与学习环境,我当时心想。在等我几年,我也会让我的父亲穿的非常光鲜亮丽,请给我时间,越是大方,越无人嘲笑,从那之后,我的小学生涯也划上了完美的句号,下一次,中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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