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里世界
        “人走了，我们应该也走了吧？”陆子授用胳膊顶了顶一旁不知什么时候盘腿闭目的宋知秋。

        宋知秋突然猛吸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隐隐还带出了几缕血丝，他睁开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明明很狼狈的样子此刻却诡异地笑了起来，“走走走，转场了，这帮子读书人当真有趣，治理国家没有两把刷子，内讧这件事情上倒是挺有两手的。”

        宋知秋一挥袖子，八枚铜钱倒飞入他的袖口，陆子授在一旁扶着他起身问了句：“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出去？好好待着休息一下吧，外面还有结界，还有那些埋伏的兵马，这不是和一开始的情况一模一样吗？区别不就只是……”

        “你是不是傻？蒋欣宝都被韩君贤带走了，我估计要不了一会儿结界就该被解除了，到时候就该有人进来抢救这些酒囊饭袋了，如果在闻香斋里见到你，你猜猜会有什么后果？”宋知秋笑了笑，“估计你就会成为被蒋欣宝随手杀掉的人里的一份子咯…还有，别这样看着我，刚刚为了推演天机，那几枚灵宝铜钱已经起不了掩盖我们踪迹的作用了。”

        “那我们怎么出去？还不是一样会被拦在门口劫杀？”陆子授下意识地反驳道。

        “我在你怕什么，跟着我走。现在真的高手大多数心神都没有放在这边，应该都跟着去注意韩君贤了，加上以我的气运，不至于这么倒霉地被发现。”宋知秋抹了抹嘴边的鲜血，“当然啦，如果真被发现了其实关系也不是很大，好好相信一下你那位结义兄弟的影响力，现在只要跑出闻香斋的话，他们应该不至于立刻杀了你的，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二话不说杀了你之后还是有许多麻烦的。至于审问你，更是想也不要想，赵宁承虽然还只是个皇太孙，但这点威慑力还是有的，在外面杀你的代价太大，他们这帮饭桶别的不行，算账的本事还是一流的。”

        “嘘，别说话了，结界散了，咱们该走了。”宋知秋压低声音，拉住陆子授的手让他尽可能地贴住自己，“接下来咱们要按卦术里的几点定数去走，千万千万别乱看别乱想，我带你进内景，等出了闻香斋再出内景，这样一来，麻烦就可以解决了。”

        宋知秋拉着陆子授一步迈出，四周的景色就突然完全变换了一种风格，隐隐约约地还能认出来是闻香斋，但不知为什么，所有色彩都不见了，只剩下单调的灰色。

        闻香斋里的一切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地上甚至出现了一条泛着淡淡荧光的小河流。整个世界都非常安静，只能隐约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歌唱，又似乎是有人在哭泣，也有可能是谁在窃窃私语。

        “少看少听，跟紧我的脚步。我慢慢来跟你讲。”宋知秋在前面带着路，小心地避开那条泛着淡淡荧光的小河流，“这个世界在普通人眼里应该就只有一层，但在修奇门遁甲的术士眼里多了一层。尽管各门各派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不同，对应的内景也会发生变化，但普遍意义上，咱们把普通人眼中的世界称为表层，而现在的这个称为里层，也就是我说的内景的基础。”

        那条泛着荧光的河流突然鼓起了一个泡，宋知秋急忙把陆子授护在身后，伸手掐诀，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不过索性的是那个水泡没过一会儿就无声的破裂开了。

        宋知秋接着说道：“尽管各门各派对应的内景都不一样，甚至有可能相反，但他们都是处于同一个里世界里。里世界其实与表世界的空间上没有太大区别，就像你刚刚在表世界的闻香斋，进了里世界后就是在里世界的闻香斋，所以带你进来以后可以很好地避开那些表世界的人。”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带我进里世界？你就是想多看会儿戏不成？”陆子授随口问了句。

        “着什么急啊，十境及以上的高手已经触摸到天地法则了，他们布置的结界可以同时影响表里两个世界。那时候我就算带你进了里世界又如何？”宋知秋虽然走得不慢，但每一步下去都十分有章法，从来不是走在一条直线或者曲线上。“为什么选择修行术士的人那么少？就是因为术士生来与里世界打交道，而对于一般人来说里世界的凶险，远远超出了术士所能获得的好处。更别说，就算你咬牙在里世界里坚持下来，内景里完全不用的景象，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在这种巨大反差下，很容易就死无葬身之地的。所以，在里世界的每一秒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那对术士来说，是不是十境及一下的人都没有杀他们的能力了？”陆子授突然发现，这术士真是强得可怕。

        “确实是这样，一般来说术士只能死于术士之手，或者死在里世界里。当然，也不是所有术士都能像我一样随意地进出表里世界的，对大部分术士来说，打通表里世界还是件难事。”宋知秋淡淡地说着，“里世界是更接近这片天地本质的世界，这也是为什么术士可以窥探天机的原因。更多的人选择在表里世界的夹层里建立内景来推测天机，这样相对安全得多，但得到的线索也多是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甚至有可能是错误的。因为天地本就在变化，越接近本质，你才越有可能推演出最有可能出现的下一步，当这个可能无限放大后，也就成为了必然。”

        “那你还说看不清我的霉运？你不是早就可以算得一清二楚吗？”陆子授又觉得这个宋知秋在吹嘘着什么。

        “当然有限制！因为天地是不允许凡人对自己的窥视的，所以其实每次推演，都是有着潜藏的危机。对这个世界影响越大的人，在内景里推演他的未来，就越有可能吸引来这种危机。为什么说是危机呢……因为每次它的形态都不一样，有时候是里世界鬼魅的追杀，有时候是表世界的九天玄雷，反正多种多样，折寿损运啥的其实都算小事儿。”宋知秋转头看了一眼陆子授，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就算那类人，算出你要倒大霉就差不多了，别以为自己多金贵，值得小爷我为你算出更多东西哦，妈的你想让小爷白白赔上条命吗？”

        尽管宋知秋一路上不停地说着里世界的危险，但一直到出了闻香斋，直到外面的几里地，宋知秋带陆子授出里世界后，陆子授都没有见识到那些所谓的危险。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出了里世界后确实会感觉心底一松，那种在里世界里仿佛无孔不入的窥视感，以及那诡异的感觉瞬间都消失不见了。如果可以的话，陆子授这辈子也不像知道里世界的危险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瘫倒在地上休息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宋知秋拍了拍陆子授的肩膀说：“走吧，现在该去赶场看另一场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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