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一节：回忆与开始 (1 / 2)
        九舟不得不做出回老家L县读书的决定，但很快问题随之而来：L县哪所高中会收留他?九舟撒手不管，他已经习惯了把问题交给他的父母。在他父母的四处打听下，终于从九舟的一个姨娘处了解到了一所叫金成的外国语学校（1.九舟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位“姨娘”，不是亲姨娘。）。于是九舟的母亲毅然请假，拖着疲惫的身躯回老家为九舟报名。

        “我回去咯。”九舟的母亲挎着大包小包准备去汽车客运站。K市与L县之间没有火车，更不必说高铁。她急匆匆地去赶早上7点的长途车。九舟还没睡，一夜没睡。彻夜都在玩电脑，中考的惨败似乎没有让他察觉到什么。他简单应了一声，母亲看了他一眼。她记得很清楚：成绩出来那天，儿子从学校回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一回来就打开电脑。她听到儿子回家的动静，立马从床上起来，快步走到儿子房间门口，敲开闩上的门。看见儿子在玩电脑，以为胜券在握。于是扬起嘴角询问儿子成绩如何。

        “前8000名能上高中，我在8000名之外。”儿子说。

        “什么？”听到名次，她以为希望更大了。她眯起眼睛，凑近了一些。长期在嘈杂的大机器旁工作已经让她的耳朵受损严重，她时常听不清，换来的却是丈夫与儿子不耐烦的吼一般的大声回答。

        见儿子面无表情，重复了他刚才的话，她懂了，带上门。拖鞋与地面摩擦出的“呲呲”的响声回荡在客厅，她抓紧这仅剩的五个小时睡觉。睡前她很疑惑：为什么儿子会成这个样子？小升初的考试他也是这么冷淡的表情，但那时他金榜题名，如今依然冷淡，却落榜了。她觉得她越来越不懂儿子了，泪水顺着眼角流下。长期的夜班，使她疲惫的身体很快就入睡了。到了晚上七点，她就要骑电瓶车去上夜班了。九舟出生，她便在那家厂工作，她早就不在乎昼夜颠倒给她留下的暗黄的面孔。拖鞋的声音如尖针一般刺着九舟的心。但很快，游戏使他忘却一切。玩了一会儿，蒙头大睡。

        “电脑你让他玩啊！”九舟被他爸的吼声惊醒，母亲没错，九舟的父亲却朝她大喊，九舟不敢开门。他知道他爸的左胳膊现在一定压在桌子上支撑着上身，右手握拳架在桌上，右手边是几块钱一瓶的双沟白酒。光着膀子，时不时拿起摆在碟子上的木筷子夹自己煮的花生，喝着闷酒。在他对面，九舟母亲才吃完自己下的面。简单的几个青菜放进面里就算事儿了。父亲很快就半醉了，红着脸，声音很生气，可实际上他比这天下哪个父亲都愁。他一定是在给儿子想最好的出路。空荡荡的客厅，他双目无神地盯着一个角落。九舟也没开门，他不敢开门。

        第二天便是毕业典礼，九舟依然是一夜没睡。他一整晚都在玩游戏，这样的作息是他假期常有的事。他很自然地逃过了毕业典礼，他不好意思去见同学。但成绩出来那天他是第一个到学校的。信誓旦旦地对政治老师说至少610分，但实际上他很慌。

        “开门！”九舟听到父亲砸门。

        “干嘛？”九舟隔着门拖着声音喊道，惺忪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门。

        “你为什么不去参加毕业典礼？徐老师都批评我们了。”

        “不去就不去呗，反正我不想去。”（2.这里的语气词“呗”发音应为苏北方言“bò“，有厌烦的成分。）九舟想找理由搪塞，终于勉强说出了不是理由的理由。

        “你先开门。”九舟自知躲不过，趴在床上够着门，开了闩。随即用被子死死蒙住了头。

        父亲看了看九舟的房间：床边摆着儿子用了好几年的笔记本电脑。记得当初买来是为了给九舟查资料用的，当时九舟才三年级。一有空就玩当时最流行的“赛尔号”。父母也因此察觉到了不妙，就把电脑锁在柜子里。九舟有一次网瘾上来了，想开锁。于是就拿充电器插头对着钥匙孔，插进去用力一转，就撬开了锁。趁父母上班的时候偷偷玩。就这样长此以往，固定钥匙孔的螺帽送了，九舟也会有意识地用手拧紧。他爸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说。毕竟他一下班就会用电脑，摸到发烫的电脑还会假装不解地问：“电脑要坏咯，我下次带厂里修。”九舟不懂这话的意思，依旧撬锁玩电脑。终于有一天九舟的父亲把电脑带到公司。九舟也就玩不了。只有周六周日能碰......

        父亲进了房间，见儿子房间的窗帘早就掉了下来，自己也不知道收拾。九舟也不怕被对面楼的人看。上面的一根铁丝根本就不够支撑那么重的窗帘。因为这对夫妻在城北买了他们人生的第一套房还没多久，这套租的房也就不想再管了，但却时常受着房东涨租金的气。父亲每次都以“算了吧，反正我们要搬走了”来安慰自己，委曲求全。可谁知儿子没能考上本地的高中。房间里的陈设早就一点点挪入新房。还有一张大电脑桌摆在这儿。初一的时候，九舟住在靠南的房间，渐渐的他意识到父母会借晒衣服的机会看自己在干什么，于是就凭一己之力搬动这张大桌子，搬到靠北的房间，九舟很得意。如今九舟光着膀子，吹着电风扇，蒙着头躺在靠北的房间，不愿看他。

        “你二姑父说有一个铁路中专，以后就在铁路工作。怎么样？”

        九舟知道二姑父就在铁路工作，但他不愿意。他不甘心自己中考就这么点成绩。他不愿意做班级中没考上高中的少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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