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映山红花开 第一章 落凤山下的农人
  1987年，谷雨刚至，偏远的苏木绰地区。落凤山上，红似血的映山红，又名杜鹃，开始按捺不住，纷纷冒头。好像是喜迎什么一样。

  大晴天的，山脚的坪上，田田相挨，埂埂交错，一片农忙。农人们看着天色刚开始挣着插秧。几家一起安排个日程表，今天插你的，明天我的，哪天再谁的。错过一个好天气，带来的可能是来年水稻生长期的延后的忧虑。

  一户农家，女娃春姿出生。除了女娃父母，旁的人，哪有功夫去关心她。春姿的爹爹，对着坪上大声一吼：“生女了”。带着草帽正在水田里——哈着腰，一颗一颗的插秧——的爷爷，直起身来，眯了眼落凤山，随口喊到：“就叫春姿”。随后，哈下腰，继续摆田字格。草帽遮住了他的神情。同田帮忙的乡亲都想窥一窥，谁也看不透他高不高兴是个女娃。

  春姿爹忙前忙后，春姿妈挥斥方遒。这时，农村的光阴是非常慢的，每年只有特定的事要做，主要赶个春秋农忙。其他两季都是闲散活，没那么赶紧。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土地承包制分田分山制已很成熟完善。农人是按农人的标准，不愁吃喝。山有粗树，家有余粮，儿孙满堂。后来春姿又多了个妹妹。地球怎么转，农人日子就这么过。

  几年过去，改革开放浪潮终于冲进山旮旯。一少部分敢于先行的年轻人出去打工了。大部分劳动力仍抱守黄土。苏木绰地区开始流行种烤烟，（一种烟叶，加工后才制成香烟）。这种作物忒娇贵，旱涝不收。多个不到2m长的厚竹片，拱起半月，间隔约50cm排起来，盖上尼龙，搭成简易小棚。棚内有专门的模具独科独科发苗。苗发好，移栽到地里，算好距离。有精打细算的，还要在这个预留的距离里种上黄豆。农人是绝不浪费一寸土地，一撮阳光的。烟叶成长时，除了正常农药除虫，还要徒手去在叶子上，及烟根部翻找虫子。烤烟长到一定程度就要掐尖，打颠。这样保证养分充足供给烟叶，烟叶肥硕才好。跟城里人养盆景一样精细。等到烟叶成熟就要一匹一匹掰，小心放好，翻几个山头挑回家。再按品级分类，手工用棉线编在一种竹棍上。又按品级挂入纯土垒起来的烤烟棚。毫无间断烤上四五天后，冷却出棚。再封好冷却。趁下雨天分成色品级，打包。只能赶集开市的时候，去卖。各乡镇都有一处烟草站，收购这些半成品烟叶。烤烟这里面门道多了，事无巨细，叶叶面面俱到。技术、耐心、精明、体力和运气，缺一不可。几年下来，村里谁也没靠它发起家来，累病的可不少。只听说某某烟草站的亲戚家里又盖了个洗澡间。我可怜的人儿们，你面前本就在食物链最低端，累死累活一辈子也发不起来呀。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只会内卷化。

  更看到个些打工回来的满面春光，这下大家都坐不住了。一个大浪又诱走了一大部分劳动力。

  春姿已初三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逢年过节，班里同学之间会分享各种外来玩意儿，荧光发夹啦，五彩塑料项链啦，等等。春姿羡慕的不得了。终于在某回学校大会上再次被点名催缴学费后，春姿捱不住面子，回家哭了一场。没多久，春姿爹也带个大蛇皮袋加入浪潮了。这个浪潮将把这个家会推向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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