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
  （本文士兵章节据《扬州十日记》创作，内容均为虚构）

  这回我没有被带到房子里烧掉，而是安排了一些活。先给我一些干粮，让我吃好；之后留了一件衣服，让我出门时穿上。衣服还是明制的，但他们穿的都是清制。不过在生存面前什么疑虑都不重要，填满肚子再说；而且现在不用东躲西藏的了，只要不被误伤，就不会有事。安排的活也都是体力活，对我来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当天有几个跟我相同情况的人来了，他们满脸憔悴，但眼神中对生的希望是真真切切的。半夜还来了一个我认识的人——莫郎中。他向我讲述了我离开后的事：

  我离开密室后，一行人见我不回来都以为我已经遇难，纷纷落下泪来。没人敢出声，因为外面杀声渐渐逼近到了天彻底黑下来之后，他们出去找一些必需品。郎中听见有人呻吟，过去一问原来是腿脱臼了，郎中自然不忍心放置不管，于是帮那人正骨。做完之后那人点燃火把，郎中吓得三魂荡荡七魄悠悠——那人头戴顶戴，身着马褂，马褂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兵”字。清兵立马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要他给另一个治病。莫郎中不敢不从，于是像被赶的鸡一样被赶着向前。中途遇见红衣，清兵登时就变了一个人，唯唯诺诺。红衣将郎中带到这里，之后便遇见了我。

  三十日，我背着一袋沙子跟在红衣后面，王先生居然也被红衣找到了，看得出来他受了不小的打击。红衣告诉王先生：“明日王爷下令封刀，你马上就可以安稳的活下去了，千万别自杀了啊。”我知道王先生还有家人，不会那么轻易自尽，但即使有家人，现在还剩几人？谁也不知道。城中惨状更甚，相较前几日，地面开始发黑发黏，再加上小雨一冲，滑滑的红色的水流顺着道路流走，气雾氤氲。要是向太平盛世的人说可能没人会信这些吧。

  次日为五月朔日，据红衣人说今日封刀，但依然有杀人情况发生，伴随杀人的依旧是抢掠，这几日我打定主意：去南方，福王肯定靠不住，唐王说不定还可以。再看扬州城，说他被毁了重建都比现在的情形还要好很多。兴平伯的人马又来了，即使是一针一线，一粒谷壳也尽入虎口。

  五月初二，据说已经有官吏安置在扬州城，他们手持安民牌到处走动，告诉大家不要害怕——浩劫过后还有几人不害怕，或者说还有几人能活着看到这一场景。随后令僧人焚化积尸，据王先生说，焚尸簿上的数字早已八十万……

  五月初三，红衣人给我一点干粮说以后好好活着。缺口关正在“发放”赈灾的米，米是督镇大人所收集的军粮，堆在地上如同小山丘一般。来领米的说是领米，根本就是抢；即使至亲为了一点也会大打出手。抢的多的来回几趟，没抢到的就只能干瞪眼。我最终决定离开扬州城，背井离乡；不去金陵，去福州。福王在位荒淫无度，江北四镇勾心斗角，唯一的志士也没有牺牲自己换来安定。我在一些死掉的清兵身上摸出不少财物，足够我去南方。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是大明的人。”我也明白秀才想说的话：“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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