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第五章 (2 / 3)
        警幻急奏道：“如此，那金陵十二钗，岂非不得姻缘正果，情榜亦是无由而发。如此，微臣罪莫大焉！”

        老君笑道：“警幻，天下万物百姓，皆为玉帝、如来之刍狗，用之为珠宝，弃之如敝履，况区区十二钗乎！今圣意如此关照，也是彼等尊荣；无为而治，乃百世不易之道。容其自生自灭，自在自为，岂非恩宠乎！”

        **笑道：“我佛——亦有此意。警幻不必执著！然上天之意，岂容百姓窥知。女娲娘娘既立姻缘轮回神位，自有奥秘，吾等当代为曲解。今三生石凡心既炽，宜幻形入世，了其一番宏愿，姻缘轮回神位可暂由警幻代为行使。只是六道轮回、因果报应之理不可偏废，更当曲折行之，使六道众生莫名其妙，方显上天赫赫威权。那三生石本为沙粒集聚而成，应与沙漠有莫大因缘；且其又与人类本性相通，入世之后，允其率性而为，自在为人。其自可担当替天行道之大任，为情天孽海、人世姻缘垂范焉！”

        **此言一出，自玉帝、老君及以下皆大欢喜。天殿内欢声雷动，山呼万岁，经久不息。

        次日，三生石也没有与警幻打招呼，就急忙去下凡入世，却找不到入世之门。无奈，只得求告警幻。警幻恨其倨傲无理，遂叫他在西北荒漠之地潴野泽畔月亮山下等候。却暗嘱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仍将其幻化为砂砾，叫它遍尝人间炎凉冷暖一切之苦，如此如此……

        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忽见一僧一道，迤逦而来，正如当年那两个携带顽石到“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去安身乐业”的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却一改骨骼不凡、丰神迥异的模样，变得癞头跣脚，跛足蓬头，疯疯癫癫，垂头丧气，一路且叹且行。

        只听道人说：“那个蠢物，如今也不知迷失到哪里去了？”

        僧人叹道：“若要好，须是了，若不了，便不好。如今那一段风流公案，好不好，了不了的，不知到底如何了结。”

        道人道：“都是那个曹雪芹多事，偏将好端端一个《石头记》，在什么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结果将半部书稿散失……如今须是快快找到那些蠢物，早早去警幻处销号才是。”

        僧人道：“谈何容易！自曹雪芹《金陵十二钗》书稿残缺以后，也不知有多少人为之作续，结果把一段风流公案弄得面目全非。如今倒像有几十、几百个宝玉、黛玉、宝钗一般，叫人真假难辨。正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了。如此，还到哪里找那些蠢物去？”

        道人道：“甚是甚是！可恨一班酸臭文人，舞文弄墨，装腔作势。先有高氏将《金陵十二钗》篡而改之，又补了四十章回，名之曰《红楼梦》。自谓与《金陵十二钗》无鲁鱼亥豕以及背谬矛盾之处，却不知早把那儿女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自然清纯故事，演绎为一篇胡牵乱扯，忽离忽遇，满纸才子佳人，子建文君红娘小玉等通共熟套之旧稿，与历来野史皆蹈一辙，反是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了。更有甚者，为着扬名图利，兼欲写出自己那两首情诗艳赋来，假托宝玉钗黛湘云袭人名姓，大涂风月笔墨，其淫秽污臭，屠毒众生，坏人子弟，不可胜数。真正该下阿鼻地狱。”

        僧人道：“阿弥陀佛！近闻《警幻情榜》沸沸扬扬于世，又不知为何？”

        道人道：“此事贫道却知。先是高氏《红楼梦》有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统共三十六钗；后有好高骛远者，如周氏等，以为曹雪芹作此‘情榜’，当是为了对应《水浒》石谒，即以我之‘脂粉英雄’，对应彼之‘绿林好汉’。为此竟捏造出一百零八钗，分什么金陵十二钗三副册、四副册、五副册，直至八副册……有名无姓者亦充入其数，且各钗皆有名号，什么情外、情妥、情切、情拒、情醒、情勇、情失、情遇、情种、情俗、情纵，就连炒豆儿、小鸠儿、小舍儿、傻大姐、刘姥姥哪些杂人也入榜中，还把那刘姥姥号为恩情，真正酸掉大牙。此等荒唐无稽之事，不知如何却大受世人吹捧。”

        僧人笑道：“此亦应世之事。皆因当今人道为物欲所惑，贫者日为衣食所累，富者又怀不足之心，纵然一时稍闲，又有贪淫恋色，好货寻愁之事。**菩萨知其难渡，遂于畜牲道中大施佛法，度兽为人，好便脱离苦海，超出三界。故而当今畜牲野兽日少，人口益增，且人类多有兽性矣。”

        道人大叫道：“善哉善哉！我家天尊亦有此说。却不知真有《警幻情榜》否？”

        僧人笑道：“听闻警幻处倒是果有此榜，只是仅十二钗而已。今我佛震怒，斥警幻迟迟不发《情榜》：一者，使世间情乱性迷，纵情烂欲，情无所归，情海污秽，臭不可闻；二者，令世人皆欲效那金陵十二钗锦衣纨绔，饫甘餍肥，此皆我等将那蠢物及一干风流孽鬼投错地方所致；三者，大凡人之情由性生，性自命来。想那大观园之人，男则丰神俊体，纨绔风流，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女则美若天仙，温柔娴雅，姣花照水，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其足衣丰食，养尊处优，呼奴使婢，为所欲为，醉淫卧饱，天生多情。然其无病呻吟，扭捏作态，怎如穷乡僻壤之布衣荆钗天然自在。实不足垂为世人楷模，反播乱于孽海情天。故此，想我佛必查警幻失职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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