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叙往事6 (1 / 3)
        张先生指挥鬼子兵造了一个法坛，又着人寻来一只三足铜鼎放在法坛中心，里面洒满小米，将三根小指粗细约摸半米长短的大香插入鼎中，之后跪在鼎前三跪九叩祈祷。

        当这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后，张先生手里掐着一把杏黄香又开始在周家老宅里四处撒酒撒盐，墙角，门口，凉亭，就连耗子洞也没漏下通通撒了一遍，一边撒嘴里还叽叽咕咕念叨着别人听不见的话，只能看见他的嘴唇迅速抖动，一通忙活后，时间很快过去了几个时辰，这样的工作量对一位老人来说是非常辛苦的。

        不过在鬼子兵的注视下，张先生仅歇了一会功夫，便大袖一甩坐在蒲团上诵起经文来，脸上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看的村上久绿和池下有爱等众鬼子一愣一愣的，因为他们啥都不懂，一时间纷纷对张先生生的做派生出高深莫测的敬意。

        如此，时间很快过去了三天，这几天，张先生以清粥素面果腹，即便村上久绿送来美食他也摇头拒绝，并对其阐述沾坛斋戒期间，理应以素食为粮，方能彰显心诚则灵，此等做法顿时令村上久绿对他再次高看一眼。

        第三天后半夜丑时左右，法坛里只有张先生一个人静坐，墙外偶尔经过一小队夜间巡逻的鬼子兵，此等夜深人静时刻，张先生忽然将手伸进怀里，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后灌了一口装在里面的高粱酒，一口烈酒下肚，张先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深秋的夜晚，温度可不是一位寻常老人可以抵挡的。

        “造孽啊……”张先生将酒瓶重新塞回怀里，眸子里却闪起一抹精光，隔着空气喃喃道：“你陪着我坐了三天三夜，如今可曾想明白？”

        一缕清风缓缓袭来，里面竟夹杂着轻微的声音，似乎带着戏谑：“我在周家好吃好喝享用了上百年，看着一代代小崽子从出生到死去，孰能无情？百年以来，周家待我始终如一，今遭周家被人祸给灭了，我总不能看着不理吧，若是那样，我岂不食言？你也知道，承诺这个东西很重要，我既答应的事就一定做到，我若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怎么面对百年前与我立约之人？”

        张先生闻言蹙眉道：“你一身修行不易，虽说你道行高深，可若一味插手人间之事迟早会遭受谴责，小鬼子该杀，可轮不到你来杀，如今你已沾了血腥，却也是因果使然，想必上方的执法堂主未必会深责于你。”

        顿了顿，张先生缓缓道：“可你若不知悔改，继续顽固不化行使报复手段，那时你定会声名狼藉，一旦惹得上面大怒，你将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这样的后果是你想要的？况且周家尚有子嗣留在人间，周家虽灭，可血脉依旧延续，你杀了那些日本人也算为周家报了仇，现在的你已是自由之身，若你还感念与周家之情，不妨去寻周家三小姐周雅琴，她如今还在周家店。”

        过了许久，张先生见对方始终不做声，便继续说道：“老的死了，可小的还在，难道小的就不是百年前那人的血脉了？她若健在，周家定还在。前些日子，我观村西头李砍头的眉宇之中阴晦渐深，虽有喜上眉梢之像，却也夹杂大祸临头之征兆，关于此事的种种因果我早已心中明了，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只不过两件事之间却有联系。”

        “何事？”

        “若我所料不错的话，想必此时的周家三小姐已经嫁给了李砍头的儿子李大坤，并且腹中已怀李家血脉，如此一来，两件事岂不是联系在了一起？

        以你的道行，想必早已知晓了周家三小姐的去向，只不过因为仇恨选择刻意忽略了她。如今你为周家报了仇，现在已是自由之身，是回归山野还是继续留在人间修行大道，只是你一念之间的抉择。

        有件事恐怕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知道，日本人灭了周家是另有原因，并非勾结什么抗日分子，所以他们倒也没把事情做绝，彻底绝了周家血脉，不过眼下还留在周家店的周家人只剩周家三小姐一人，其余人早就逃到了外乡不知去向，你惹寻找起来想必也会花费不少功夫，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哼！”一道冷哼声在张先生耳边响起，渐渐地，周家老宅里仅剩秋季萧瑟的风声以及鬼子巡逻时留下的脚步声，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再没响起过。

        “李砍头，能帮你的我已经帮了，至于最后成不成就看天意了，我虽有些道行，可是和它们比起来，我的这点把戏实在捉襟见肘。”张先生喃喃自语，慢慢闭上眼睛再次念起了往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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