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质问 (1 / 2)
        燕昭让苏诚先行入班，缓缓道：“先帝遗命，留下四位辅政大臣。朕虽然尚未加冠，依礼不得亲政，一切都要四位辅政大臣帮着拿主意。因此朕想着在苍龙门内设内阁，辅政大臣们都在内阁办公，朕也好过去多走动走动，向几位请教。只是朕做太子时，已经开始学着处理政务，朝廷里面朕管着工部，京畿的防务也是朕该管。朕做了天子，这有的事该放给你们做了。朕想着让内阁落成后首先物色出来工部尚书的人选，至于这京城内外的防务该交给谁，朕像在工部尚书人选定下来后与内阁好好商议。诸臣以为如何？”燕昭话题抛出，殿上众文武默不作声。燕昭这一上台的动作太多了，不在朝廷中枢的人很多都还没反应过来。陛下设内阁，有人反应慢，还在琢磨，有人反应快，琢磨出了一些东西。反应快的官僚中也有想反对的，只是害怕新朝伊始就当朝冲撞天子，惹来灾祸，尚在犹豫之中。

        在众臣犹豫之时，尹礼出班行礼道：“陛下圣虑深远。，臣等遵旨。”尹礼是朝中文官之首，他点头认可，其他文官也只能点头认可。在朝的武将要么是太过老迈，从前线退下来，回到京城养老，那么本身就是在京畿的军营中任职，在燕昭手下办事，自然也无人反对。就这样，燕昭成为皇帝后的第一次朝会就在朝臣或真心或假意的赞同声中结束。

        下了早朝，燕昭先行去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宫居住的延禧宫中请安，又询问了迁宫一事。原来夏朝旧例，太后多居长乐宫，寿康宫。坤宁宫依制是皇后寝宫，寿康宫在坤宁宫之北，长乐宫位于坤宁宫之西，三座宫殿是后宫中规格最高，地段最好的宫殿，只是坤宁宫为皇后寝宫，寿康宫和长乐宫一般是太后寝宫。现在的太后虽然在建国之初就被封为皇后，但因为先帝在燕都时一直居于御花园中的凌冰阁，延禧宫一向与凌冰阁相近，因此太后进宫不久后迁居延禧宫，一直到现在。

        燕昭行到宫外，有女官堵门，道：“太后今日病了，已经吃药睡下了。”燕昭听到太后病了，急忙问道：“什么病？几时发的？太医看过了没有？”女官道：“太医看过了，开了药，太后服了已经好多了。”燕昭闻此，稍稍放心，便要抬腿进去。女官横移一步，挡住宫门，道：“太后已经睡下了，陛下请回吧。”燕昭道：“朕就进去看一眼。”女官欠身道：“太后说了，谁都不见。”燕昭这才醒悟过来，不是太后病了，而是太后不愿见他，否则又何须让自己的贴身女官来堵宫门？随便指派一个小宫女守住宫门，这皇宫内外除了他谁还敢强闯不成？想通了其中关节，燕昭心下难过，只得嘱咐那女官一声：“既然如此，朕明日早些来。”说罢，怏怏而去。那女官见燕昭离去，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燕昭行到奉天殿，举目看向灵堂，看见灵堂最前面跪着自己的弟弟燕明。燕明年方十七，是燕昭同母弟，小时候与燕昭一起在军营中长大。先帝攻下燕都后，将燕明留在燕都，将燕昭继续带在自己身边言传身教。直至后来先帝即位燕王，立燕国，于燕都建燕王府，燕昭被册为燕王世子，于燕王府监国习政。先帝在燕王府另设东院，为世子寝所，军中府中所有重臣皆须于东院领职，太子也可自行提拔其他人入东院，成为定制。可以说，世子东院就是一个小型的燕王府，而且，在东院中，世子具有绝对的控制权。先帝称帝后，东院扩建为东宫。燕明则是继续被教导学习六艺。燕昭学习其他皆不上心，唯好骑射之道，也经常向当时都城中的一些将领请教兵法，兵房也是他在燕王府中最喜欢去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兄弟两个一个志在成为明君，一个梦想驰骋沙场，两者志向不同，也就造成了成长过程中两人的关系不仅相安无事，反而愈发亲密。于燕明而言，燕昭亦兄亦父，一直对他呵护有加；于燕昭而言，燕明是他一生中最亲爱，最喜欢的弟弟。这样纯粹的手足之情，在帝王家中是颇为难得并罕见的。

        燕昭看燕明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心疼不已，走上前抚着燕明的后背劝慰道：“弟弟，自己的身体要紧，你一味哀毁过度，不是让我和母亲伤心吗？”燕明却既不拜见，也不谢恩，甚至头都没抬，只是冷冷地说道：“我哭自己的君父，皇帝陛下也要阻止我吗？”燕昭身后的内史、侍御史听到此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一位侍御史上前一步冷声道：“殿下，放肆了。”燕昭却对他摆摆手，对燕明柔声道：“弟弟，我们去偏殿坐坐？”燕明本不想应允，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太驳燕昭的面子，便起身率先向偏殿走去。燕昭让身后的人去殿外候着，便也进偏殿去了。

        这边的情况周围的人都关注着，燕明与侍御史都未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因此大殿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能在大殿中守灵的人本身也都是位高权重，对朝会上的事也了解了大概，因此当燕昭两兄弟进入偏殿后，大殿上立马就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担心燕昭迫于手足情谊，更改对于苏诚的处置。

        此时，偏殿之中，燕昭找了张椅子坐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把椅子，让燕明坐。燕明却一不重新见礼，低头认罪；二不行礼谢恩，闷声落座。只是对着燕昭躬身抱拳，朗声开口道：“臣弟有事不明，请皇兄明示。”燕昭此时已经猜着七八分了，还是开口让燕明说下去。

        “臣弟请问：依我大燕军令，身为主帅，临阵不听将令该当何罪？贻误战机该当何罪？贪功冒进该当何罪？指挥不当，致使大军溃败该当何罪？因一己之过，致使主帅重伤身陨该当何罪？”

        燕昭深深看了燕明一眼，回答道：“依军法，凌迟，连坐三族。”

        燕明听到燕昭的回答，撩衣下拜，以头触地：“函谷关一役，苏诚身为西路军主帅，筹措失当，致使大军未及时按照约定抵达战场，是贻误战机之罪；见敌军诱兵，贪图军功不顾战前军令全力交战，是贪功冒进之罪；与诱兵交战，全力施为，无视战前先帝军令，是临阵不听王命之罪；因其擅自为战，不听将令，致使中军溃败，是其指挥不当之罪；先帝重伤因中军溃败，中军溃败因西路军作战不利，西路军作战不利因主帅苏诚一己之私，贻误军机，故臣请治苏诚临阵不听王命，贻误战机，贪功冒进，指挥不当，连累主帅之罪。数罪并罚，其罪当诛。”

        燕昭看到燕明如此行为，心中有些愧疚，有些委屈，有些苦闷，一时间百感交集，心中千万般地不是滋味。但最终还是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弟弟，你先······”

        燕昭话未说完，燕明寻思燕昭未有治罪苏诚之意，又一次叩头下拜，以头触地：“臣以性命，请陛下详查并治苏诚之罪，若有一罪不实，臣愿领欺君之罪，伏诛。”

        燕昭眼神渐渐冷，他不明白，太后久居深宫，不问朝政，不理解他也就罢了，燕明从小不是随着文臣学习六艺，就是和武将一起研习兵法，整天跟着这些官场上的老油子厮混在一起，对朝堂上的事早就不是门外汉一个，怎么也来咄咄逼人？他们有恨，有怨，难道燕昭自己就没有吗？即便如此怨恨他还是放过苏诚，并且给他机会戴罪立功，还不是在当下的时局求一个安稳？为父亲报仇重要，但是守住父亲辛苦征战半生才打下的这片基业难道就不重要了吗？苏诚该死，凌迟都不足以洗刷其罪孽，但是朝堂之上，明争暗斗，任何一件小事处理不好都可能影响到朝局朝纲，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和弟弟非要步步紧逼，不给他处理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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