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县里的确难以大到可以明确得区分出，东南西北几个城区，但人们喜欢说自己住在欢在北城，不喜欢讲住在县北边，因为北城这个词，更显得有本县的特产，那就是浓重的文艺气息。

  以专居住的小区也建在山坡上，站在单元楼门口，就能够俯看整个欢在。每天傍晚太阳落到山的后面，这时的欢在已经没有了白天的繁忙，整个县城被夕阳映着，泛起了古老的光芒。

  严父喜欢在晚饭后去街上散步，经常去看别人下象棋，每次都还要指点对弈者几下。有次以专在自家单元门口欣赏景色，忽然看到远处夕阳西下，有几个人影晃动，以为是下乡表演的舞者，正在那里翩翩起舞，偶尔传出几声喊叫，以专也兴奋的应和，知道这是现代舞，揉杂了一些原始的呐喊。那几个人变化着步伐，重叠在一起又分开，好像亲密的爱人，在诉说什么。以专按耐不住自己，穿着拖鞋向那里奔去，想着更近距离的观看。直到走近才发现，那并不是在舞蹈，而是几个人在打斗，被摁在地上起不来的那个，正是他那文艺的父亲，他们的身边散落着象棋和棋盘。

  原来因为严父过分的支招儿，让正在下棋的二位，感觉自己像个象棋文盲，旁边围观的人群也烦感，严父嘲笑他们的棋技太差，还多次直接上手去挪棋。大家最后怒不可遏，才引发了这次以少战多事件的发生。

  严父之后就很少出去看别人下棋了，有天下午在沙发上看电视，恍惚看到主持人在屏幕上，正欢快地邀约大家报名参见县里的象棋比赛。严父立刻赶往地点位于，县中心广场的报名专区。全县的棋手汇聚于此，队伍已经排了有几千米。严父问周围的人，明明有那么多窗口，为什么大家都只排这支。有人解释，那些窗口虽然都是对外开放的，但只有一个用于报名，其他的则都是咨询窗口。这时旁边有个人凑过来问严父，要不要买张入场票。严父摇头说不要观众票，他是过来报名参赛的。那人连忙说，卖的就是参加比赛的报名票，严父一听欣然同意。此话一出周遭的人，全围了过来。纷纷表示自己的票更加便宜，原来排队的长龙里基本都是黄牛。严父发现竟然还有可以晋级比赛的票，几番比较之后直接买了张全县八强的资格票。在参加晋级四强赛的前一晚，严父喝了很多酒给自己加油打气。结果第二天睡到了傍晚，从家里赶到现场，发现已经在进行总决赛了。严父看到大屏幕上，棋局正下的如火如荼，马上就要决出胜负了。执红棋者此时占有绝对的优势，但明显有一处致命失误，只要黑棋再动一个棋子，就可以扭转败局。严父顾不了这么多，推开保安直接冲进了赛场里，对着黑方棋手大喊飞象。全场一瞬间变得非常安静，所有人扭过头来看着他，严父惊恐的发现，每个人的头都变成了棋子，他吓得转身就跑，棋子们也向他扑来，严父抱着头喊着，以后再也不下棋了。

  严母在一旁摇着他说：“瞎叫什么，咱们赶快去学校，那个冲天努力雕像倒了，不知道以专受伤没有。”严父从梦中惊醒，赶紧和严母一起向学校赶去。

  此时几乎全县的人奔走相告，都在向着事发地，县北中学那边涌去，远远就可以看到那边腾起的巨大灰尘，人群里不清楚状况问发生了什么，有人回答，中国最牛的乐队要在学校那边办演出，早到的可以先占座，晚上还有烟花表演。人群的积极性一下提到了顶峰。又有人说，是最前沿的摇滚乐，就是上次在磁带厂放的那种音乐，刚放出声音，就直接把喇叭给炸了。有人期待道，那现场听岂不是要冲天了，估计他们也会挑在冲天努力雕像下表演吧。又有声音喊，那可不么，他们围着雕像搭的台子，还在雕像上边绑好了烟花，听说要弄些不一样的。哇，那得多震撼。人群立刻加快了步伐，可是县城的道路也就这么宽，尤其两旁还尽是违停的汽车，大家气不过，拿着棍子砸汽车玻璃，逐渐发展为砸街边路灯的玻璃，进而猛砸居民楼窗户的玻璃，最后开始砸身边人眼镜上的玻璃。人群干脆停下来，因为砸玻璃远比，去看演出有意思多了。人群当中有人把衣服全脱下来，说这更能体现真实，摇滚乐倡导的就是真实。转眼间在场所有男性，都响应了这个有关表现真实的提议，几下就脱的真实到毫无保留。在场的女性都以回避的姿态离开了此地，除了几个留在原地的年长女性，她们开始评论起了周围男子的身材，并现场教学人体雕像中有关光影的处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欢在的天空飘雨下来。刚看完《肖申克的救赎》的几个青年，立刻学起电影中的情节，皆张开双臂迎接雨水。周围人也被感染，都在模仿。这是二零零四年，在一个深秋的午后，一群裸体在雨中张开双臂的画面，深深的刻进这个时代的烙印里。但接踵而至的冰雹，打向地面，砸向青年的臂弯，磕出了更加深刻的印记。人们开始到处躲避，回到砸了半天的玻璃，发现正是自己家窗户的家中。远处闷雷声多次响起，很多人说估计演唱会也不能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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