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守与搏
  眼见这位善大伯也算族里的老人，经过风雨，见了世面，有些话在他这里应该可以拿上台面了。

  “祖上先人自虎门硝烟那会起，就一直和洋人打交道，探寻着洋人厉害的缘由。虽然在明面上一直和洋人争锋相对地干，但是自打追随鸿章大人出办洋务，便发掘到洋人强势的根本。人家不自守，只一味地出去搏着呢。”

  “您，此话怎讲呢？我们这些个玩海的人，哪个不是风里来雨里去的？”

  善大伯觉得不解，村里人早出晚归，在海上出风雨，斗涛浪，玩命地营生，怎么就还当不起一个搏字了？

  “格局不一样呢。族里人虽然也是海浪里滚练出来的，但有几人将船驶到过洋人的地界？自打明朝郑和下西洋那会儿，以后就再也没人动这念想了吧？你会说，这是皇上的旨意，封着海呢？可不是在守着这份家业吗？可是再大的家业，光靠守守得住吗？这不别人找上门来了。既然能找上门，那肯定是有些能耐的，一定会使些手段了。”

  善大伯这回明白了，这是说，光守着庙里的妈祖怕是不抵事了，外头有更厉害的大神来了。洋人的枪炮倒是没有亲眼见识过，可是他们的福寿膏可真是厉害，害人无数，可都是些妖法，算不得正道。善大伯眉目间现出一些不屑的神情。林夫子看在眼里，心中明白，若是没有亲眼见识过西洋科技，无论是谁，都绝不能体会这番话的。

  “就单说我们靠海谋生，没日没夜捞的那些海货吧！祖祖辈辈靠着几条小船，在附近海面捕鱼捞虾，可究竟走出了多远？没人见识过洋人的远洋渔船，在浩瀚的大海里面，小山一样地起网。不少村里的人总是恶心我儿子，诬陷他带来的海货是从海盗手里得来的，可是现如今哪个海盗还拿命去抢海货啊。人家抢的是真金白银。现在海上，所有的船运的也是真金白银，不比戚继光抗倭那会儿了。”

  善大伯是信这话的，因为他见过洋人的船，哪一条不比自家的船大好几倍啊，而且是铁的、都还冒着烟，也不知道是怎么捣鼓出来的？这家伙倘若在海上碰上自家的木船，那咱的船不就和纸糊的一般啊。世道真是变了啊。

  “家里的钱袋还是戚家婆管着吧！该拿些钱出来买些见识了。上回族里扩办学堂的时候，我就嘱咐内人出面捐钱。要舍得花钱，不能只请那些只念《论语》，满口四书五经的老夫子了，得请一些搞过洋务的人来讲课。这真不是别人口里的争权夺利，实在是外面的世界需要后辈去了解啊。不然，他们就会被耽误，接着付出高昂的学费。”

  被人说到了痛处，善大伯一脸的尴尬。小家小业伴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推上族里主事这个位置的。也许正如林夫子所言，绝大多数人都抱着一个“守”的观念，像他那样具有新潮思想和视界的人被视为异类，受到了保守势力的排挤和打压。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