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火
        夜幕降临，朦胧淡月自雁鸣山后缓缓升起。

        暗蓝色的天幕下星斗满天，与雁鸣山顶营地里亮起的点点篝火遥相呼应。

        几队学生围住一丛篝火作为一组，安静地吃着晚餐。他们还不会做饭，尤其是如今身在野外，吃的也就是一些干粮。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不闻人声，唯有夏虫在草木枝叶间鸣叫得欢快，夜幕沉沉的宁静时光终于来临了。

        飓风嘴里咔嚓卡擦地嚼着压缩饼干，视线锁定在面前的熊熊的篝火上方。

        几只如幼儿的拳头般大小的飞蛾正起劲地扑腾着翅膀，火光所及之处，皆是它们飞来转去的身影。

        “一会儿抓两只来玩玩。”飓风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摸向凸起的口袋，里面是早先放好的几个小玻璃瓶，是她专门用来捉虫的宝贝。

        飓风抬手抹了抹嘴边的饼干渣，转过头看了一圈，发现同组的同学都吃得差不多了，于是摩拳擦掌一番站了起来，礼貌地说出自己的目的，请大家暂时往后让一让。

        众人抱着自己的水壶默默退开一圈，看着飓风兴奋地掏出口袋里的玻璃瓶、仔细瞄准篝火上方的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敬畏地开始围观这大胆的家伙有什么本事能“制服”这毛茸茸的恶心虫子。

        飓风站在篝火边上，用力拔出玻璃瓶的软木瓶塞，盯着群魔乱舞的几只大飞蛾，手里的玻璃瓶瓶口朝外，慢慢靠了过去。

        近了，近了。就在瓶口即将触碰到其中一只飞蛾的那一瞬，那小东西却猛然一动，奋力拍着翅膀躲开，竟远远地飞走了。周围另外几只飞蛾被这动静惊到了，也飞远了些。

        飓风无奈地收回手上的瓶子，继续盯着面前明亮的篝火。捉虫要成功，大多靠速度，这就是飓风的秘诀。任何机会都是手快有手慢无，即使只是抓个小小昆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手的。

        过了好一会儿，飞蛾们渐渐又靠近了这里。毕竟火光仍在，光明和温暖对它们的吸引力是巨大的，根本无法拒绝。

        这回飓风决定提高速度，以快取胜。她握着玻璃瓶的手再一次靠近飞蛾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挥，眼前黑影一闪，竟真的扣住了一只飞蛾！然而她尚未来得及感到惊喜，飞蛾又迅速从还没盖好瓶塞的玻璃瓶瓶口扑了出去。飓风愕然地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瓶子呆住了。又一次扑空了。飓风攥着玻璃瓶的手指松开了一点。

        “这是第三回了。”飓风暗想，隐隐感到有些烦躁。她的耐心向来是有限的。深吸一口气，重新紧紧地握住玻璃瓶，她再次靠近篝火上方那些正欢快扑腾着的身影。

        一个黑影闪进了瓶中。进来了！就是现在！飓风眼疾手快，火速塞上瓶塞。瓶中响起了翅膀拼命扑腾挣扎的声音。

        抓到了！

        飓风兴奋地将玻璃瓶凑近篝火，火光照亮了瓶子。瓶内正挣扎的是一只灰扑扑的大飞蛾，一些绒毛随着它翅膀的扑腾纷纷扬扬，在瓶中飘起又落下，那情景看起来有点恶心。

        飓风却没有像周围几个女孩子一样露出嫌弃和恐惧的表情，激动又得意地晃动着手里的玻璃瓶，观察里面撞来撞去的飞蛾，听着瓶壁传来的扑棱棱的声音，不亦乐乎。

        飓风拎着装了飞蛾的玻璃瓶，神态模样像极了一个提着鸟笼溜圈的闲散大爷，看着有点好笑。她耀武扬威般绕着那一丛篝火转了几圈，欣赏一旁的伙伴敬畏羡慕又好奇的表情。

        ………………

        数十步开外，有一个人站在篝火的阴影里。远远地、冷冷地望着这边，望着欢欣鼓舞的飓风。如水的月光自夜空倾泻，却没能完全照亮那人。

        那人的脸隐藏在黑暗里，表情让人看不分明，只有眼睛倒映出火的光亮，所以他的目光分外清晰，很容易就能读懂——里面闪动着的，是羡慕、挑衅、不屑和看人不顺眼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情绪，是清楚明白不加掩饰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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