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洛城道 (1 / 2)
        天域东西南北纵横各有万里之遥，中间被一条大江拦腰截断。元京虽贵为国都，然域内二十六州之道路枢纽却并非在彼。大江于其南岸滋养出了天域事实上的第一大城市——洛城。

        洛城附近官道无数，按道理都是平坦好走的大路，却少有人行。平头百姓们是宁可绕远多走的，只有些披坚执锐的大队人马，才敢在这铺得整齐的青砖路上放胆前行。时到晚间，城北的大路上又不疾不徐地驶来一队骑客，明火执仗，簇拥着中间满载的骡车。为首的骑客乃是一名看着年过五旬，却精神矍铄，颔下长须飘拂，眉眼间尽显英武威严，俨然一位气度不凡的老英雄。只见他头顶一面镖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洛」字，身后百来号骑客俱是年轻后生，个个神态轻松随意，仿佛这危机暗藏的官道，只当作乡间黄泥路一般稀松平常。

        又行了一阵，老人侧目自言自语道：“过了这棵树，离洛城就不足二十里了，此番或许不消他出手……”两边立刻有人低声道：“那位公子半途加入，此地帮众断无提前知晓之理，师父，我们是否应该加强戒备，防备他们偷袭？”

        说话的是他身旁一个壮硕的中年汉子，他与那些后生不同，反是时刻握紧刀柄的。老人摆摆手，做不经意之姿高声笑道：“你又岂不知那些帮众全是欺软怕硬之徒？那位公子威名赫赫，他们敢来，就是送死！”

        话音刚落，两边树林中突然呼哨连响，陡然间人呼马嘶，树梢上，灌丛中，处处蹿出人影，早把这支「嚣张」的队伍，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正前方有人大声冷笑道：“老匹夫！阳关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走此道，就得照着这条路的规矩办事！”老人傲然不惧，住马抚须道：“我今天就是来挑战你们这帮家伙的规矩的！还有什么话，最好现在一并讲了，省得以后还得找神婆到下面去问！”

        那人勃然大怒，也不答话，但听暗处一声弓响，流星也似羽箭早已劈面射来。老人嘴上放出狠话，心里其实不敢大意，五指如勾力透指尖，以看似随手的一抄就把利箭拿在手中，其实也用了六七分力气。怎料箭柄都未捂热，弓弦又响，黑夜里三点寒光闪烁，纵然老人武功高强，见到这样厉害的连珠箭法，也不禁动容。喝声“来得好”，双指疾弹，将接到的箭“卜”地弹出，与来的其中一支箭撞个正着，双双坠落；同时空手一挥，又抄下第二支箭，然这第三支箭却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接了，老人只得在马上使出一个「镫里藏身」，羽箭堪堪贴着他的胳膊而过，连皮肉也不曾伤的，但那老人却在羽箭贴身而过的那一刻面色大变。

        说时迟，那时快，老人身边的中年汉子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拔刀劈那羽箭，怎奈武功稍弱，又猝不及防，连箭尾羽毛都斫不到半根，“嗖”地就被从肋下穿过。老人正身回鞍，眼里满是绝望，却又不得不朝羽箭方向追去，而他所在意的，正是那面大旗！

        纵然大旗被射，只要以手托之使不落，想也不至于完全折了颜面！老人被这种想法驱使，正欲飞身托旗，队伍里早闪出一道白影，乘着雪练也似白马。霎时人马分离，人影撞在大旗之前，羽箭奔面，正中咽喉！

        老人正好目睹这一幕，整个人如坠冰窟，一时叫不出声。却见那人影动作无滞，翻过一圈后坐回马上，稳如泰山。“曹、曹公子……”中年汉子目瞪口呆。那人张口一吐，竟将那只利箭吐了出来。原来他方才并非中箭，而是用了接箭法中最难练的「啮簇法」，把这支箭的凶猛来势尽数化解。

        直到他纵马上前与老人并排而立，远处的箭手才看清他的样貌。此人年岁不到三十，眉清目秀，英姿勃发，一身白衣白甲，所乘白马的得胜钩上挂着一柄样式古怪的长枪——别的长枪都是枪头一根丈来长的光杆，这柄枪头后却挂有一圈共二十四条细银链，每条银链上拴着一枚小巧的圆盘。箭手不识他面皮，有意试他武功，喝声：“再来！”声起弦响，又是三支利箭如惊飒闪电般劈面射来。那位曹公子神态自若，举手一拍长枪，众人也不知他使了什么玄妙的功夫，拴在长枪上的银链一齐挺起。再看时，有三根早已齐根断裂，上面的圆盘长了眼睛一般直奔那三支利箭而去。“当当当”三声铮鸣响起，双方去势旗鼓相当，在半空中一齐落下。

        如若不识亲眼所见，在场诸人恐怕都不会相信：世上有人能凭一拍之下的内力传导震飞暗器后，能于弓箭的准头相当。且这不经意的一击至多不过花他的两三分力气，传导后则更弱，由此观之其内力也煞是惊人！那箭手“啧”了一声，叫道：“是个硬点子，并肩子上啊！”四面围困马队的人影，影影绰绰，闻言登时刀枪并

        亮，眼看就要一齐抢上。

        “都给我退下！”那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公子，吼一下却赛过大吕黄钟，在众人耳边连着回响了八九遍，方才止息，叫他们的脚步不自觉停了。只见他执起长枪一挺，指定那位领头的箭手，高声问道：“你可是那号称「凌江南北来去，洛城内外纵横」的洛帮帮众？”

        凌江即是截断天域南北的大江。这洛城位于南岸，行人前往江北，靠的全是摆渡船夫。直到洛帮出现前，这帮人都是各干各的。后来出现了一位极有野心，且财力巨大的年轻人，他以金钱收买，并购、打压个体户，花了数年时间逐渐垄断了南北江岸的运输业务，以至于后来连官府的漕运也要仰仗些他的势力。二十二年前他完全统一江上的生意，成立洛帮并出任帮主。但他的野心还不限于此，他开始向洛城内部发展：勾结官府，开设店铺，封堵官道收取不菲的过路费，到如今其实也并非当不起他们那句「凌江南北来去，洛城内外纵横」的豪言。只是那位年轻人如今业已不再年轻，故此招揽了一众香主来帮他打理产业。此时拦在洛城外官道上的这位，正是洛帮八大香主中号称「神箭无敌」的张宸。

        他听到曹公子的质问，只道是对方慑于洛帮势力，不敢随便动手。胆子一硬，挺起胸膛答道：“不错，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洛帮香主张宸是也，江湖弟兄们客气，给我一个「神箭无敌」的浑号。念你这小子识得厉害，怕弟兄们出手就给你们来个鸡犬不留……嘿嘿，交上过路费一千两银子，我就放你们囫囵过去……对了还有，把那面旗子给我摘了！洛城四方百里之内只有我们洛帮才能挂「洛」字大旗，你们算个什么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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