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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宿 (1 / 2)
        他只好恹恹地往白云家走,这时白云刚刚收拾好他使用过的碗筷,在门厅里一张沙发上歪着待客。赵灵几次被母亲催促着去睡觉,却总是精力烁烁的不回房间,在强撑着困意的母亲身边说这说那,还不时支棱着胳膊为妈妈做着按摩。白云故意作色让她走,但毕竟母女情深,见她赖着不挪步,就只好默着她这顽皮了。

        林浥尘表完缘由,白云笑着说:咱家是干什么的?还愁你没处安身?起身便去为林浥尘收拾房间。她前脚刚离开,后面就进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进门就朝早一脸巧笑的赵灵小跑过来,在她脸蛋上一捏,说声:想姐姐了吗?看样子是店里的回头客。

        赵灵依旧蜷在沙发上,噘着嘴道:不想。顿了顿又起身拉住她的手说:想你给我带的好吃的了!那女人灿烂的笑开,满脸的粉泽在灯光下显得极为惨白,却与红的嘴唇、蜡黄的脖颈形成反差:今天来得完了,没来得及给你买,明天一定补给你......

        恰好白云已为林浥尘收拾好房间走了出来,见此笑说:我说怎么好端端的、你常住的那间屋子就淌了水,害得一个包月住的姑娘换了房,原来屋子也在想你呢!正好,我刚装修完,比以前更亮堂,你快来看......她拽着这一阵香风就上了楼。

        门厅里又只剩下林浥尘和赵灵了。赵灵问:蔚姨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想她了。林浥尘记得方才她与那女人讲的话,很稀罕的,他竟然燃起了一丝戏谑的想法:该不会也是想她给你做的好吃的吧?赵灵顿时红了脸,急着辩道:不是,当然不是,她们是不一样的......急切中蕴含的恳切一览无余。林浥尘觉得有趣,又追问: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赵灵想了想:跟蔚姨是真的,跟她们是......装的。这话让林浥尘顿时觉得扫兴,他点到为止:逗你呢!她大概再过两天就回来了。

        白云将那女人安顿好,招呼林浥尘去看房。又朝女儿吼:还不睡?那你明天也就别去上学了,就在这儿玩吧,我要去睡了!说得赵灵反勾了一双拖鞋,滴溜溜地朝自己卧房跑去。

        躺在狭窄的、到处都散发着浓烈消毒水味的房间里,听着街上若有若无的动静和隔壁房间换电视频道时,偶尔变大的声量,林浥尘蓦地思念起姥姥来。与初来沼州时梦醒后分不清地域、现状的情况相比,他现在的睡眠稍微踏实了些。他知道这是思恋情节服从于习惯的表现,却并不是思恋被打磨掉了,思恋一直隐藏在他潜意识里,遇上这样的境况与环境,终于又浮了出来。

        往常妈妈基本上都是隔两天给姥姥打一个电话的,我就在一旁听着,并不主动去接。这几天她去了萍州忙,会不会就忘记这个习惯呢?姥姥又会怎么等呢?

        姥姥家的内屋是比较深的,电话的置放处与姥姥平常栖卧的炕在这屋子里形成南北两极,加上姥姥有腿脚上面的毛病,电话来时下炕去接极为不便(现在改了,电话被安置在了炕头)。听到电话来时的声音,手勤脚快的我却从不打算去接——这不打算不代表不情愿。在只有我与姥姥的闲暇时间里,我们都希望有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这平静,只不过我将迎接这“突兀”的机会让给了她。

        姥姥支棱着胳膊腿,从原本僵卧的姿态慢慢坐起,即便是这样慢,还可以听到她的筋骨在起坐时“咯咯吧吧”的脆响。她皱着早已脱尽眉毛的眉头,咧开嘴角,露出几个残缺的假牙——显然是这“咯吧”声给了她肢体上一些难以忍受的痛楚。但整体上,她还是一副充满希望的愉悦表情。她期盼并急切地想要尽早把那听筒握在手里,仿佛深怕因自己这磨蹭,电话那头的人以为打不通而挂掉。所以我觉得姥姥那种愉悦表情之外的苦状,大概还是因为怕晏慢了的焦急。她痛苦而快乐的向一旁的我说:是你妈打来的?还是你哥哥打来的?算一算他们都有好几天没打电话了。但那神情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电话已经响过四轮了,一般在响到六轮之后,人们就会因等待太久而挂掉,姥姥也终于下了炕,踢踏着鞋子朝屋子那头蹒跚去。她虽是有肌骨方面的毛病,但耳朵、眼睛方面却是正正常常的,与电话那头的人没有交流的阻碍。

        如果打来的人不是妈妈或者哥哥,她言笑自然,口齿清楚,但是放下电话后,她就慢慢地再走回来,爬上炕躺在原处,不言不动了。如若真是她的女儿或者孙儿打来的,她就会言无所由,意无所衷,平常跟我絮絮叨叨的、说是要等着在电话里讲给他们的事情,反倒忘得七七八八,讲电话也逐渐从主动说,转换为被动的听了。她伏在放电话的柜子上,花白的头发,穿皱的衣袄,以及一只勾起一只拖拉的鞋后跟就对着我,我可以听见电话那头的人所有的言语,但我更留心听她不时横插进对话中的某句话。简单、直朴而又富有乐趣,电话那头的人都跟着她的话大笑开。我不懂她平常明明怀着那么多衷曲叮嘱要说,但临事时怎么就“忘了”,后来我慢慢品会出,姥姥这原来是在“耍心眼”呢!当通话持续了一阵子,那头的人有了要挂掉的意思时,她猛然间就“想起”那些不相干的话头来了,比如:谁家的儿子结婚了、谁家的女儿考上大学了,似乎是要以这样美好的事件圆满结束这段对话,但电话那头的人往往会因为这些小事又提起谈兴,将聊天进行下去。

        等到姥姥终于担心起对方的话费多贵,事情多忙之时,才会把一连串的叮嘱:注意身体、留心天气预报等讲出来,然后说:赶紧挂了吧!挺费钱的,以后四五天打一次就好了,不用这么急......

        我已经能听到对方挂掉电话后发出的“嘟嘟”声了,然而姥姥却仍然没有把电话放下,她保持三五秒原本听电话的姿势,才不舍地将手里的听筒按下。然而这时,她好像是又听到了对方的言语似的,又将没有完全放下的听筒挨至耳边,仔细听上两秒,确定对方是真的挂掉了,终于缓缓把它放下,小心地把防尘的布帕盖在上面。

        她笑着转过身来,依旧是慢腾腾地上炕,但一挨至炕沿,她的话就多了:唉!电话里说得着急,你姐姐玩得指头脱臼的的事忘了告诉你妈……唉!可不能告诉她,她在外面那么累,少让她操些家里的心吧!或者:嘿!瞧我这一高兴,倒是忘了问你哥哥身体好些了没,他那胃病老是让人放心不下,大夏天的还夹棉带袄的,反倒是只顾哄我、问我了......一通电话好像给了她无穷无尽的话题。

        窗帘的一角没有遮好,空隙的部分露出远处的一幢大楼,它黑漆漆的外表在昏暗的夜空下几乎不能被看出来,如果不是大楼顶端的一个窗格亮着一点灯光,林浥尘真要以为那一处是什么都没有的呢!

        躺在气味甚浓的床单上的他,边看着那一小格亮点边想:她现在是怎么去接听、挂掉电话的?我不在她身边了,姐姐那个性格是一定不会注意她的那种期待,从而抢过电话的接听权——这样想也不一定对,姐姐其实也并不是表面上那么“草莽”的,说不定她抢着接电话的时候想的还是:姥姥身子骨不好,不应该费力挪动,我接了就可以了,反正她又听力正常,在炕上也能够听得到。况且她接电话并不是为了自己说,而是想听别人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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