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章：举乐毅五国伐齐 荐廉颇力斩晏首
        却说众人见齐王意在灭燕，众心不服，遂共求故太子平，得之于无终山，奉以为君，是为昭王。封郭隗为相国，苏厉、苏代因于逆势之中从内心而洒檄文，拜为上卿。其余未诛逆党，昭王欲秋后算账。苏代谓燕王曰：其时贼众势大，心有变动无可厚非。岂不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且此等人皆有治世之才，唯有信之，任之。周地贱媒，为其两誉也。之男家曰女美，之女家曰男富。然而周之俗不自为娶妻。且夫处女无媒，老且不嫁；舍媒而自衒，敝而不售。顺而无败，售而不敝者，唯媒而已矣。且事非权不立，非势不成。夫使人坐受而成事者，唯扡者耳。王曰：善矣，遂用其人。郭隗传檄至燕都，告以恢复之事，各邑已降齐者皆叛齐为燕，守军不能止。昭王仍归燕都，修理宗庙，志复齐仇。遂谓郭隗曰：先王之耻，日夜铭心。只叹人才凋零，空有复兴之志。却难得中兴之臣矣。郭隗对曰：臣闻古之人君，有以千金求千里马者，三年不能得。涓人言于君曰：“请求之”，君遗之。三月得千里马，马已死，买其首五百金，反以报君。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马，安事死马而捐五百金？涓人对曰：死马且买之五百金，况生马乎？天下必以王为能市马，马今至矣。于是不能期年，千里之马至者三。今王诚欲致士，先从隗始。隗且见事，况贤于隗者乎？岂远千里哉？

        于是昭王为隗筑宫，于易水之旁筑起高台，积黄金于台上，以奉四方贤士。名曰“招贤台”，后人谓之“黄金台”。元刘因有《黄金台》诗云：

        燕山不改色，易水无新声。

        谁知数尺台，中有万古情。

        区区后世人，犹爱黄金名。

        黄金亦何物？能为贤重轻。

        德辉照九仞，凤鸟才一鸣。

        伊谁腐鼠弃，坐见饥鸢争。

        周道日东渐，二老皆西行。

        养民以致贤，王业自此成。

        黄金与山平，不救兵纵横。

        落日下荒台，山水有馀清。

        于是燕王好士，远近闻名。乐毅自魏往，邹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士争凑燕。郭隗又对昭王曰：今贤士已至，须谨慎对待。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昭王对曰：谨受教。

        单说乐毅，其先祖曰乐羊。乐羊为魏文侯将，伐取中山，魏文侯封乐羊以灵寿。乐羊死，葬于灵寿，其后子孙因家焉。中山复国，至赵武灵王时复灭中山，而乐氏后有乐毅。

        乐毅贤，好兵，赵人举之。及武灵王有沙丘之乱，乃去赵适魏。闻燕昭王以子之之乱而齐大败燕，燕昭王怨齐，未尝一日而忘报齐也。燕国小，辟远，力不能制，于是屈身下士，先礼郭隗以招贤者。乐毅于是为魏昭王使于燕，燕王以客礼待之。乐毅辞让，遂委质为臣，燕昭王以为亚卿，久之。

        齐既得燕地千里，辎重无数，独大于东，遂与秦并称东西二帝，后而复归之。诸侯皆欲背秦而服于齐。湣王自矜，百姓弗堪。于是燕昭王问伐齐之事。乐毅对曰：“齐，霸国之余业也，地大人众，未易独攻也。王必欲伐之，莫如与赵及楚、魏。”于是使乐毅约赵王，别使连楚、魏，令赵嚪说秦以伐齐之利。诸侯害齐湣王之骄暴，皆争合从与燕伐齐。乐毅还报，燕昭王悉起兵，使乐毅为上将军，赵惠文王以相国印授乐毅。时苏代为燕说秦王，秦王意欲灭齐以去心头之患。遂命白起为将引军一万兵出咸阳。白起欣然领命，整装列队而发。将出咸阳，忽闻孙膑已不仕于齐，遂无东出之心，后领军返回咸阳。秦王怒之，问其原因。白起方欲答话，张仪抢先道：助五国而伐齐弊甚于利也。夫五国伐齐，终为分财分地以壮自身尔。弗如放纵二者相搏，五国得齐利尚且和睦，而秦之强，若再得齐利，山东之国皆人人自危后必殊死一搏。俗语：狗急跳墙正谓此道也。依臣等看来，五国弗能灭齐，而残齐亦于渤海牵制诸侯，二者皆于秦利，去一则失衡，失衡必生变。此秦军一去，制衡之势将破矣。且武安君乃大秦肱骨，此次伐齐拥新人乐毅为上将军，焉有大国之风焉？昨日吾与武安君正谋其中利害，然兵发令急，未有间隙向大王禀报，今武安君班师而归，料想正是参透其中利害，遂行如此之事。秦王点头道：尔等所虑甚是，遂不计白起抗命之过，二人拜谢。

        再说苏代归燕，未能说秦，时五国大兵已如期而至：赵将廉颇，楚将景缺，韩将暴鸢，魏将晋鄙，四国各率三万大军前来助燕伐齐。燕昭王遂命乐毅为上将军，统五国之兵直逼齐境。齐湣王遣田忌为将，引十万军迎敌。两军峙于济西，各展旗帜。乐毅于阵前谓齐军道：田公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不虚此生。然公如今白发生鬓，不存当年桂陵之勇，岂不闻：骐骥之衰也，驽马先之；孟贲之倦也，女子胜之。夫驽马、女子筋骨力劲非贤于骐骥，孟贲也，何则？后起之籍也。田忌强忍怒气，笑对曰：四时之序，亘古未变。圣贤孰能逃之？成绩留于世，能流芳也。然齐将晏首不忿，请命于前欲出城搦战，田忌焉能咽下这口气，遂许晏首之言。联军见有齐将杀出，楚将昭过请于众人前曰：愿斩齐将之头立得首功。时人见昭过魁梧发达，颇有威风，遂许之与晏首对战。两方战鼓隆隆，二将也是缠斗在一起，约战二十余合，晏首便挺枪刺昭过于马下。齐军士气顿时高涨，愈发不可一世。正在此时，韩将暴鸢起身道：吾有上将费绁可斩晏首。只见费绁傲立于帐下，傲气甚高，轻道一句：取吾兵器来！只见二人抬出一柄巨斧，目测分量不轻。费绁手握长斧提了一口气，便及甲持兵飞于马上直取晏首。二人一阵厮杀，约斗三十余合，费绁惯将全身之力将巨斧一劈，晏首见势急，忙以枪挡之，怎奈千钧之力贯下，晏首不能挡，连人带马劈成两半。齐人皆惧，联军之势愈甚。此时田忌帐下冒出一人道：末将愿取这黑厮首级。田忌视之，乃大将左尚也。尚挺矛拍马冲出城外直取费绁。只见二人一黑一白如旋风一般缠斗在一起，斗约五十余合，费绁渐落下风，方欲逃回，左尚拍马上前挺矛戳这黑厮于马下。乐毅见状，忙问诸将，谁人当之？帐下一人丈步而出，亢声道：吾愿往！此人声若洪钟，众将皆畏。再看其人，身长九尺，厚背蛮腰，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广髯粗眉，上下透着一股杀气，使一柄青虹凤嘴刀。不是别人，正是赵将廉颇！乐毅见廉颇请缨，长叹一声：心可安矣！廉颇拿了武器便飞身上马，恍若一道白光闪过，未等众人将酒饮完，廉颇已奔于战场之上。原来廉颇坐骑乃盗骊，此马通体雪白，体格健硕，奔若腾龙，行若游蛟，众人见此马之快，皆愕于原地。此时廉颇已至战场，竟然下马谓左尚曰：吾马力疾，胜之不武，将军可与某下马步战。左尚见盗骊之疾，亦惊于原地，良久方才醒悟，对廉颇道：谨从命。话音未落，左尚便下马与廉颇一战。

        两军皆争相观望，只见廉颇气贯长虹，战不三合直取左尚首级。众人皆愕，齐人帐中寂静一片，竟无有敢出声者。片刻之后，诸将皆谓田忌曰：非荣将军不可。田忌一拍脑门道：昏聩矣！竟忘齐有此大将。众人口中荣将军者，正是混元形意大将军“荣道邢”也。说起这荣将军，亦有一段悲惨故事。

        原来荣道刑少时家境还算殷实，虽不入权贵，但可保衣食无忧。舞象之年便初有成就，于临淄入仕途。入仕之后亦报匡君辅国之志，上效君王，下安百姓。弱冠之年与发妻成婚，生子名唤举文。及举文周岁之时，忽得一场怪病，医者不能治。夫妻二人时常以泪洗面。不知哪日，一跛脚仙人路遇门前，谓荣道刑夫妇曰：既有缘相见，便出了救人之法。然其成败，且看天意。二人如望见救星一般，连忙行礼道：如能救此独子，吾二人纵是刀山火海亦往如前。仙人叹道：非以南山麒麟竭，北山鹿活草，西山蓝蛇胆三味为引，调制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成药。然此三种药材，世间罕见，虽有其法，然无所寻矣。说罢摇头便走。此时妻子谓荣道刑曰：何不趁职务之便行贪腐之事？若其事成，则药材不难矣！然荣道刑两袖清风，一身正气，虽爱子心切，更不忘初心。转而怒叱：君子不逆行于大道，卑鄙之事，断然不做！妻子见荣道刑如此决绝，便泣道：于我母子二人何！荣将军见妻子哭泣，转头又望襁褓，心下难过世人有谁能懂？良久荣将军轻道：吾自有办法。说罢便望外走去，头也不回。

        原来荣将军为筹钱，约好友周权于临淄市中比试杂耍，宁沦为街头卖艺之人也绝不贪墨分毫。周权体弱，比试不至十合便有羸弱之状。荣将军见状，忙给周权使一眼色，周权会其意，两人遂放慢动作，一招一式比将起来，是以拖住时间，众人方才不散。倒也碰巧，平时人见比试皆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之状，无有见这一招一式拆分来打的，反而群众愈聚愈多，投金者不计其数。荣将军见今日金多，遂一拳发力，周拳会其意，弹出丈余远。众人见状，无不称奇，遂报名者甚多，欲学招法。荣将军未料事态如此，便顺了众人，收金而教徒。常有古稀或总角欲投其金，荣将军心下不忍，常以理由搪塞，不收其金。

        再说回众人谓田忌曰：非荣将军不行。田忌忙使人去唤荣道刑。此时荣将军正于军中酣睡，小卒忙不迭地闯入报曰：请将军速至城外御敌。荣将军睡眼惺忪问道：发生何事？小卒曰：费绁将军战不三合，却被一齐人斩了，还请将军亲自出马。荣将军忿道：不讲武德！未知二将如何憨斗，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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