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佘春苗 a40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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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章 佘春苗 a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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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春苗丝毫不怀疑自己会落网。她从R县回到香水镇,目的就是自投罗网。她的设计近乎完美,但在最后一个环节上留下遗憾一一当年对佘向阳刑讯逼供的书面供述,周云亭并未带来。抑或周云亭带来了,但抓捕佘春苗的时机成就了周云亭,他虽然跪到了佘向阳遗相前,但不必交出那几页纸了。佘春苗被捕时,周云亭眼中闪过交集着狼狈与狡狯的怪异神情,让马格在此案过后许久还难以平复恶心的感觉。

        审讯比预想的顺利,除程式化的讯问以外,笔录上都是佘春苗的完整供述一一

        (1)

        我决定投案自首,因为我杀了两个人,一个是我妈,另一个是她男人。时间是去年秋天,九月22日晩上,我等他们睡觉了以后拧开煤气阀,关闭了所有门窗,等我觉得差不多了就打开电灯。我没想到火比我跑得快,尽管有准备还是烧伤了,至今他们两个,连卧室门都没跑出来。

        我决定要杀他们,是在我高中毕业那年,第一次去大南监狱探监之后。在我记忆当中,我爸是绑架杀人犯,狡猾凶恶,十恶不赦。我妈带着我改嫁以后,身边所有人都这么对我说。10岁以前对父亲残留的印象一点一点地消磨光了,而且,我妈从不允许我去探视我爸,她自己也从没去过。

        我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开始打零工,餐厅,酒吧,麦当劳,美容院,自己赚钱自己花,我妈从不过问。她一直很少过问我的事,她只关心自己漂不漂亮,吃什么更营养,干点什么才能把自己哄开心。她跟那男人以前关系还不错,后来经常吵架,原因是男人在外面胡来。有一次吵架,他们提到我父亲的名字,狗咬狗称对方才是陷害佘向阳的主谋。他们以为我在自己房间听不见,其实我听力好着呢,但我想弄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我决定去一次大南监狱。

        见到我爸,所有童年的记忆全都复苏了。我骑过他脖梗,第一场3D电影是他带我去县城看的,我一直舍不得扔的芭比娃是他用木头做的,从小到大,我挨的打骂数不清,但记忆中没有一次是我爸......那次我是哭着离开大南监狱的,我爸是哭着看我离开的。他老多了,瘦小枯干,总像有什么病痛在折磨他。

        那次之后,我又去过几次大南。我问我爸,绑架杀人的是他吗?他说不是。我说那是谁干的?他摇头不说。我说既然你冤枉,为什么承认是你干的?他说你不知道电击下身的厉害,你不知道250瓦灯泡烤着你整日整夜不让你睡觉的厉害,他说最黑的角色是周云亭,他两根小手指至今没有知觉,就是周云亭的杰作。我说你是屈打成招的,我给你写申诉状。他说他写了,托狱警交上去了。

        不久,我妈跟那男人大吵一架,闹到要离婚。他们昏了头,吵架时把他们狼狈为奸陷害我爸的事说出了一大半:他们10年前在香水镇纺织厂的时候就好上了,我妈提过离婚,但我爸戴了绿帽还是不舍得这个绝情的女人,更不想让我的童年缺爹少娘,他坚决不离婚。我妈和那男人就起了歹念。他们大概犯罪剧看多了,想出了绑架杀人、陷害我爸的诡计,既能摆脱我爸,又能弄到钱一一细节我还用说吗?好吧,那我就把他们作案的经过再说一遍:

        作案那天,我妈在我爸早饭里放了**,等我爸熟睡,她穿上我爸的黑呢子大衣、黑色粗线套帽、军勾棉皮鞋,戴上口罩去了香水商厦。我妈身高一米六五,除了鞋子大一号,那套行头她穿着正合适。那男人戴上手套,拿走我爸做木工用的斧头,在顾家坟断崖山洞里等着。他们起初没奢望能绑到孩子,因为人贩子太多了,孩子家长比警犬还警觉,都把孩子看得紧紧的。他们打算找个老人或者痴呆那一类人,等家属张贴了寻人启事,就按上面的电话要赎金。

        结果,他们很“幸运”地遇上了一个把孩子弄丢了的傻妈,那小女孩儿才3岁,叫程xx。我妈早就准备好喷上乙醚(乙醚来源?他们俩都在纺织厂上班,那男人是管染料的,乙醚有的是)的手帕,把程xx迷晕,带出商厦。最毒妇人心,我妈平时胆小得连小虫子都怕,干那种事她胆大得却像是邪魔附体。她抱着迷晕的程xx,打的先到火车站,确认没被盯上,又打另外一部车去跟那男人会合。乙醚有效时间是很短的,程xx刚被弄进山洞就苏醒过来,那是个平时被宠坏了的孩子,又哭又闹,又咬又踢,男人害怕被人发现,就用斧头把程xx劈烂了。她在山洞里被找到的时候,小小的脑袋好像番茄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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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程xx是个可怜的傻孩子,她若光是哭闹,也不至于被害,但她说出了家里的电话号码,赔上了小命。那两个禽兽撕票以后,仍打电话给程家,索要赎金30万。电话是那男人分别用不同的公共电话打的,还掐住自己的脖子,给对方嘶哑的错觉。

        程家救人心切,答应了绑匪所有的要求一一我说的不只是赎金,还包括不能报警,还包括即使警方介入,也能火中取栗,达成目的。作案当天,那男人为了试探程家,叫他们当晚六点把赎金埋到断崖山洞旁的老松树下,实际当时,那男人就藏在刑警队附近,没发现出警动向,他又打电话给程家,定好次日八点再联络。第二天,用同样的方法,我妈和那男人确定程家确实没有报警,跟程家定好交钱赎人的方案:为防止泄漏,谎称11点把赎金埋到断崖山洞旁的老松树下,12点由程家去香水商厦领回程xx,但实际上,交付赎金的时间却是上午10点钟,程家要把30万埋在顾家坟最靠近松树林的一座坟茔前的石碑下。

        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细节?呵呵,三分之一是我妈跟那男人吵架时说漏的,三分之二,要拜周云亭所赐,当他把这些作案细节全都嫁接在我爸身上的时候,我爸感觉自己就像看了一部犯罪电影,而他有幸被周云亭大导演选中成了一号男主角。

        赎金是男人拿到的,他把钱带回家藏了起来。我妈上午照常上班,制造你们警察常说的不在场证明。临走前,她又在我爸的早饭里加了“料”,当周云亭他们来抓我爸时,可怜他还在酣睡,对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黑呢子大衣,黑色粗线套帽,军勾棉皮鞋,成了我爸“犯罪”的“铁证”,做家具的斧头成了他“杀人”的“凶器”,单凭一身行头就指认我爸为绑匪的“证人”多达十几个,从未见过我爸真容的程家,去市局、省厅上访要求严惩凶手佘向阳。而刑讯逼供的周云亭,成了“雪中猎狐”的警界传奇。

        我爸被判死缓,在监狱里整整失眠了4天,他想明白了,应该坐牢的那个人就是我妈。但是那样一来,我就没有母爱了,比没有父爱更可怜。纺织厂是个半死不活的地方,很多人都走了。我爸入狱半年后,我妈跟那男人办理了内退手续,去了R县那男人的老家,终于过上他们**好日子。我爸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时,签得很痛快,提的唯一要求,就是让我妈像个妈一样,好好待我。

        当我最后一次走出大南监狱,我爸已经是肝癌晚期,却一直没有告诉过我。他瘦得像根竹签,手心总是热得想要抓冰块。我说下次来我给你带冰块,他说好。就在那一刻,我发誓一定杀死那两个人。我爸一直看着我走出铁大门,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活着的样子。在我烧死那两个人之后,大南监狱给我下达了佘向阳病危通知,而那时我也躺在医院里,整个脑袋缠着厚厚的纱布。上个月,我出院了,可我爸在骨灰盒里已经等我一个月了。

        我是来自首的,因为我杀了人。

        我要用我的方式来自首。我把当年那起绑架、杀人案的经过始末,全部重新排演一遍,我要让周云亭知道真凶该是什么样的,要让他感到骨肉割离的痛苦,要让他余生都活在忏悔之中,我还要让你们警察知道一一正义可以迟到,但不能缺席一一可以说完就算了,但真相一定会还原。

        那孩子我托付奶奶毫发无损地奉还了。我可怜的奶奶去养老院的钱,请你们代我替她保管一一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一一也是我毫无隐瞒交待全部犯罪事实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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