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亡命天涯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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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亡命天涯
        始皇三十一年。

        一个秋风萧瑟的深夜,在秦国泗水郡下相县郊外的驿道上,几名骑士护卫着一辆马车在路上飞驰着。骑士们腰悬铜剑,面色紧张,在飞驰的骏马上不时地回头张望。马车是双马单辕,除了御者之外,车舆的伞盖下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是面容肃穆头戴黑冠的青年士人,另外两个是十几岁的少年。年纪大点的少年剑眉星目,略显英武之气。虽然他紧紧抓着车軨,控制着起伏颠簸的身体,但脸上却无一丝仓皇。在黑漆漆的夜里,驾车的御者仅凭着稀疏的月光与驿道两旁的树影来辨别着前方的路,但却丝毫不敢放慢速度,紧握着缰绳,口中不住的督促着拉车的骏马,在驿道上狂奔着。车后不到一里处,隐约传来阵阵的马蹄声与嘶喊声,忽明忽暗的火光,似是离弦的箭一般,从背后射来。

        突然间,前方开路的两名骑士齐声惊呼,胯下骏马折了腿一般向前扑倒。两名骑士随之向前扑飞了出去。饶是御者技术娴熟,瞬间勒马,但马车仍然撞到了拦路的绳索上,拉车的骏马向前扑倒在地,带着车舆撞上了绳索,后车身仰起数尺,重重的摔了下来,车上三人颠的七荤八素。还未反应过来,只听驿道两旁树林里有人一声令下,一队甲士有条不紊的列队冲了出来。长戈的锋刃在月光下格外晃眼。带队的军吏身披甲胄,颇为威猛。他缓步走到车前,看着车上的青年士人,笑问道:“项君深夜出城,所去为何?”车上那被称为项君的青年士人,面容冷峻,手握剑柄,本欲躬身而起,几名扈从骑士也伺机而动,但他听闻身后追兵马蹄声已至,喧哗呐喊之声恐有数十人。遂按捺住,沉声道:“梁奉始皇陛下徙迁诏令,携侄儿自去咸阳安置。季令吏此为何意?”

        车舆上这青年士人就是楚国大将项燕的第三子项梁,拦路军吏乃是泗水郡下相县兵曹令吏季布。秦灭楚之前,季布为下相县守卒伍长,曾受项氏恩惠。项燕兵败身死,秦军兵临下相,楚国下相县尹开城纳降。季布因重信守诺,为人仗义,众人皆服,被咸阳新派来的秦人县令任命为下相县兵曹令吏。

        只听季布笑道:“项君既去咸阳,为何由东门而出?北门驿道行五百里,进入薛郡便是我大秦驰道,向西直行两月可达咸阳。何苦南辕而北辙?”项梁心中一叹,索性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胡扯道:“梁携子侄将迁咸阳,终生难回故土。此番先东去访友,当面作别,方可放心西行。令吏多虑了。”项梁话音刚落,背后追兵已至,数十名骑士气势汹汹,头裹黑巾,虽未着甲,但劲装怒马,面色肃杀,明显是公族豪强所豢养的私兵武士。领头之人小眼而鹰鼻,腰悬短刃,目露杀气。此时见季布带郡兵拦住项梁车舆,面色稍缓,下马近前拱手道:“多谢季令吏相助,帮我等拦下此獠。”言罢不待季布言语,大手一挥,手下众人围了上来。“项家老三,跟我们走罢,内史栎阳县的拘捕公简半年前就到了,之前你不从拘捕,我等乡民勇壮自发一起来拿你,天下之大已无你容身之处!”

        这领头之人乃是楚国公族景氏家臣景御孙,任景家家监,负责监守景氏在下相的几处封田。景御孙见有秦吏带甲士在此,自知今夜难以杀人,所以一开口就夺人之势,将项梁陷入被动。项梁冷笑一声,也不多话,纵身跳下车来,长剑在手。项家的几名骑士御者也下马拔刀,项羽、项庄年纪虽小,却有勇壮之气,不甘落后,皆持短剑,一左一右立于项梁身旁。双方针锋相对,一场厮杀似乎不可避免。“景家监,你可是要寻衅械斗?依我大秦律,民间私自械斗,首犯者立斩,从者发往五原郡戍边!”季布冷声呵斥道。景御孙闻言,讪笑着说:“吾等并无违禁之意,只是乡民勇壮自发前来拘捕亡命豪强,项氏不遵皇帝徙迁诏令,而且还私藏兵器,眼下证据确凿,令吏应该一清二楚。更兼去年年末,咸阳遣使往丹阳县公干,被项梁所杀害,内史栎阳县狱曹早已下发了拘捕公简,令吏应该收到了吧?”

        “哈哈哈哈,景氏一族,当真无耻至极。尔等托庇阉竖赵高而躲过徙迁诏令,今手持利刃追杀吾等,反到告我私藏兵器,”项梁大笑道,“至于项某杀人,汝可敢明言吾所杀何人?所为何事?其人为谁所遣?从咸阳往景氏所在之丹阳有何公干?”

        景御孙心中一虚,不理项梁,只向季布作揖道:“还请令吏遵循公简,秉公办案!”季布面无表情,说道:“公简是有,但只怕不是你说的那份。”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份简牍,亮给众人看。在火把的照耀下,简牍之上几行字清晰明了:

        去岁末,下相县民项梁、项羽于丹阳县杀人一案,查无实据,更兼丹阳属南阳郡、下相属泗水郡,非内史所管辖,故销前令。——栎阳县狱曹椽司马欣

        景御孙看罢大吃一惊,仔细辨认了盖在简牍左下角的栎阳县狱曹官印,确认不是伪作,脸上阴晴变幻,拿不定主意。季布也不理他,收起简牍,转头对项梁道:“项君,某今夜拦路,只是奉命行事。项氏有任何异动,某等都脱不了干系。然今夜项君出城访友,而景氏违反秦律,私藏兵刃,且率众追杀尔等,我自知晓。项君及二公子还请登车!”言罢,转向景御孙:“景氏众人,放下手中兵刃,随某回县廷问话!”

        原来这季布今日奉命拦捕项梁,本想好言相劝让项梁回城韬晦度日,未曾想撞到景氏私兵追杀项梁。季布数受项氏恩泽,知晓项梁因见义勇为而开罪了景氏的靠山中车府令赵高。季布虽为下吏,品轶不高,但大秦律法森严,秦吏耿直正派,内宦不得干政,赵高虽受始皇帝信赖,但终究是一阉竖尔。季布问心无愧,自凛然不惧。然而项氏为楚国遗族,把柄众多,无萍可依,如今就像大海之孤舟,开罪了赵高,早晚要遭其毒手。所以季布打定主意,今夜放项梁及其侄儿亡命而去,算是报了昔日之恩。

        景御孙听闻此言,惊怒到:“季令吏!汝可是要与中车府令作对?”季布冷哼一声道:“某乃大秦官吏,何须仰内宦之鼻息?”景御孙勃然大怒,怒视着季布,心中却暗自思忖。他奉家主之命追杀项氏,当下却为季布所阻,心有不甘。但今非昔比,昔日守城门的低贱小卒,如今却是威严冷酷的秦吏,而高高在上的景氏公族却成了前国遗民,若与秦吏发生冲突,则视为谋反,恐有灭族之祸,赵高也保不了他们。况且今夜自家众人纵马持械,已犯秦律,万万不能再授之以柄。但若跟从季布回县廷答话,那也是万万不可的。想罢,景御孙按捺怒气,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令吏好自为之,吾等自去,不劳费心了。”言罢,恶狠狠地瞟了一眼项梁,翻身上马,招呼手下,数十骑掉头离去。季布也未阻拦,不屑道:“一家奴尔,倚仗阉竖,不知死活!”紧接着命令甲士让开道路,朝项梁拱手道:“项君及二位公子还请速速离去,南下会稽千里路途,还请项君多保重!”项梁长出一口气,颇为感动。今夜之事,凶险曲折,但终归化险为夷,幸得季布相助,才摆脱景氏追杀。项梁也不多言语,凝重拱手道:“季令吏,后会有期!说罢转身登车,率众人远遁而去。

        季布目送项氏车马离开,心中却暗暗称奇:“项君讷于言而敏于行,倒是本色。但是他那总角之年的侄子项藉,方才厮杀一触即发,却昂首阔立,虎视群敌,丝毫不见紧张之色。难怪在丹阳他能随项君见义而拔刀。我说话时这孺子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我,似乎是好奇?还是赞赏?”想罢,摘下兜鍪,挠了挠头,带着甲士回城找县令复命去了。放走项梁之事,他倒是丝毫不在乎上官惩处,反倒心情坦荡畅快,只待复完命便要去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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