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蛰
        克莱尔望着一对对冲天而起的飞舞的火蝶，还是感觉到心痛，这种痛里有对蒂娜的疼爱、对吴枫的怨恨以及对他们的感情的嫉妒，他甚至都没有机会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蒂娜会那么虚弱？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义父交代，也不知道那股使得自己疯狂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克莱尔当下心乱如麻，只得吩咐尤达待魔法燃尽去取回落星弓，然后他就转身快步离开了，他需要一个地方自己平静地思考一下。

        密林深处的正埋头读书的吴霜忽然感觉心神不宁，左手手腕处开始剧烈疼痛，然后一个黑色的手环缓缓形成，漆黑的手环上有零零散散的符文，吴霜抚摸着手环，莫名地感觉有些温暖。在屋外静坐冥想的高斯感觉到魔法元素波动，快步来到吴霜身边，望着吴霜把玩着的黑色手环，若有所思，他能够感觉到手环中磅礴的力量，他很确定吴霜刚来的时候手腕上没有那件物品。

        高斯忽然想起了一种传说中的物品传承魔法“守护”，那是一种在物品持有者生命力耗尽时才开始生效的魔法，所以受到很多人的抵制，也有不少人因为使用了这种魔法而提前被谋害了。望着吴霜询问的眼神，高斯只是告诉他这是一种物品传承魔法，估计是他的父母传送给他的物品，并没有告诉他传送者可能已经死亡了。

        高斯回想起这些年来和吴枫夫妇相处的点点滴滴，感觉有些惋惜和心痛，他和吴枫一家相处的方式在别人看来有些奇怪，他们从来都不谈自己的身世来历，也不会谈论起这些方面的话题，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也都有自己的选择，这些与别人都毫无关系。

        高斯这两个字是他后来改的名字，他以前曾是帝国魔法学院的知名教授，是享誉全帝国的罗斯特魔导师，他也是帝国唯一通过预言术和占星术到达魔导师境界的魔法师，是帝国皇帝的“帝师”，经常为森罗帝国预测国运。罗斯特一直致力于研究大陆历史、帝国史、占星术和预言术，所以对人类、魔族和兽族的征战历史有着深刻的了解。

        随着学识的增深，他对于战争、杀戮愈发的讨厌，对于帝国官僚机构的腐化和专治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他曾向皇帝陛下进言要整治帝国体制、善待底层人民，但是结果都不了了之，也因此他受到了各方势力的排挤和迫害，在心灰意冷之后，他请辞离开了帝都盛京，开始游历四方。

        直到五年前，他在占星时发现星象乱了，原本泾渭分明的星象全都有了轻微的移位，他再也看不清楚未来和预言前途了。大陆上也开始流言四起，传言说魔族和兽族将卷土重来，人类世界将饱受摧残甚至灭亡，也有人说另一股神秘力量将崛起，它将统治全大陆，还有一种说法是圣父为惩罚人类的贪婪和罪恶，将降临大的灾难来警醒世人。

        对于这些高斯都一笑置之，他有自己的理解，他不间断地研究星象数月，发现星象的移位，是因为在“帝星”的不远处，有一颗不知名的微小的星星在慢慢地崛起显现，仿佛在灰炬中复燃的火苗。当他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帝国“占星处”后，那颗微小的“新星”就受到了几乎全大陆人的“谩骂”和“诅咒”。

        高斯告诉占星处后就后悔了，因为他还不确定那颗新星到底会带来什么，或者对帝国的将来有多少影响，也许他的一个决定，会给很多人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于是他按照自己推测的新星可能出现的方位来到了落第斯山脉的边部重镇凤翔城，凤翔城是五英雄之一的浴火凤凰克里斯?汀建立的城池，也是曾经的五英雄与魔神王最终的决战地点，魔神王也是在那里陨落。现在凤翔城依旧是抵御魔族和兽族进攻的最前沿，那里驻扎的青鸾和火凤军团更是享誉大陆。

        高斯来到凤翔城的第二天，凤翔城发生了军队暴动，很多人被杀死，也就是“血色七月”，高斯望着血流成河的大街，隐隐约约地觉得这是不是和新星有关，是不是新星真的是一颗魔星，或者应该被称作被众神诅咒的灾星，到哪里都会带去灾难，高斯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寻找这个“诅咒之子”并且消灭它，以减少这些流血纷争。

        高斯从那刻起便开始了他的寻找“诅咒之子”的旅程，直到有一天他行至蔚蓝村周围的森林时，被红狼围攻，不善攻击魔法的他筋疲力尽时被吴枫所救，他和吴枫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于是他就在蔚蓝村暂住了下来，他的旅程也就暂时搁浅了。

        他在与吴枫一家的相处中感受到了幸福，这是他在长久的研究探索生涯中所欠缺的，他觉得自己一直在为别人指引前行的路，却忘记了自己该如何迈步。他觉得吴枫夫妇是自己的兄妹，也是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学识、见解，以及对自由、幸福的追求，都让他感觉到舒服，还有就是吴霜，这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孩子是如此的纯净，但是他又会时不时表现出忧伤和迷茫，让他发自内心地怜悯和喜爱。

        他还是心存侥幸，希望吴枫夫妇没事，于是他带着吴霜走出住所向着蔚蓝村的方向走去，他们觉察到周围的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铺满红色枫树叶的小路逐渐有了崎岖不平的感觉。吴霜自高斯告诉他黑色手环是一种传承魔法时，就感觉很奇怪，一方面因为他的言辞闪烁，另一方面就是传承给自己东西的一定是自己的父母，可是他们完全可以当面和自己说，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间、这种方式，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没办法见自己了。

        走到半山腰，已经没有了记忆中的圆顶神殿，成了一片圆形的广场，地上有许多红色的干涸线条，吴霜只是奇怪地看了几眼就快速地往山下自己家跑去。高斯停下脚步，看着消失的神殿方向和地上的红色液体，他知道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战斗，那些红色的液体有鲜血的味道，但他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他望着地上的血液沿着地上的沟壑流动，忽然有种错觉，这个圆形广场仿佛是一个魔法阵，因为那些纹路，那些红色的血液流动的纹路让身为魔导师的他似曾相识，那应该是一种类似召唤仪式的召唤魔法。

        他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魔法灯，这种古老的魔法灯是由玻璃一层一层地压缩形成的，他会将阳光储存在里面，然后从内到外地去翻转直至能量消耗殆尽。高斯年轻的时候痴迷于魔法与科学，曾经尝试利用这种魔法灯来储存影像，实验成功了一半，他可以将魔法灯旋转时间内的一些周围景象的片段恢复并投射出来，于是他将自己的魔力推送入魔法灯，魔法灯开始翻转，一些零散的打斗场面在空间中闪烁，他看到了广场上的士兵和人群，当他看到吴枫夫妇变成飞舞的火蝶，他听到了身后的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不”，吴霜痛苦的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上。

        吴霜跑回家发现父母不在，也没有找到其他的村民，就跑回高斯驻足的山腰神殿广场，刚好看到父母消失在火焰中，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一次停止了，痛苦的感觉弥漫到全身，他用力地睁大眼睛望着空中的画面，希望在下一刻他们能够走出火焰，但是画面闪烁后不见了，然后又出现另一幅画面，画面有些模糊，好像是许多士兵在撕扯美娅的衣服，美娅抱着小黑在奋力挣扎，画面又出现了短暂的扭曲，然后就看到一把剑贯穿了小黑和美娅，吴霜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然后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高斯慌忙从身后抱住他。高斯望着昏死过去的吴霜，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抱着他，因为他感觉这孩子的身体冰凉，他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天色渐晚，吴霜还没有醒来的迹象，高斯抱起他缓慢向山下走去，高斯决定带吴霜离开这片伤心之地。

        在他们下山之后的某个时间点，被一剑穿透的小黑突兀地从空中出现，只不过小黑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金黄色，它凝视着地上的血液流向，然后摇摇晃晃的挪动身体，俯身去吸食地上的血液，但是圆顶神殿广场地面上的血液随着沟壑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慢慢的终于形成了一个未知的魔法阵纹路，在夜色中点点光芒从魔法阵上涌起，越来越亮，然后整个山坡发生了一次剧烈的震动，魔法阵的光芒消失了，地上的沟壑和其中的血液全部都消失不见。小黑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然后身体慢慢地变成透明色，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自某个时刻起，蔚蓝村周围的青山上，也就是吴霜经常在夜里偷溜出去玩耍的树林里，开始有了虫鸣鸟叫声，但是山坡上的一所所房屋中却没有了村民的气息，整个蔚蓝村都淹没在黑暗里。

        万里之外的帝国神圣之所“圣殿”内室的“启示录”光壁在沉寂多年之后，突然爆发出夺目的光芒，然后就龟裂碎成了片片水晶，圣殿内发出“圣火令”，全大陆的强者和智者开始向圣殿聚集。

        帝国占星处此时一片混乱，夜空中的星象更加让他们迷惑不解，那一颗新星若隐若现，仿佛被阴云遮住了，但此时的整个星象给占星师们的感觉就是窒息，让人感到难以言传的压抑。

        教会的核心地带“教皇殿”笼罩在从天而降的光柱中，“大祭司”又重新能够接收到“神谕”，“真神”将重临世间，教化万民，救赎他的信徒而获重生。

        是日，落第斯山脉山顶的火山喷发，硝烟弥漫方圆数千里，魔域森林边缘的村民集体向内部迁徙，平静多年的大陆逐渐变得不平静，平和的表象下涌动着各种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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