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 3)
        庄上的人习惯于健忘，除了那条白狐皮的围巾让庄上人艳羡了许久外，关于韩嘉闵的话题慢慢的消失，毕竟诸如老杨家的二儿媳和大儿子眉来眼去之类的事更能激起大家的共鸣，即便偶尔有人提起，也是那些不满意礼物价值的婆姨，通常这个时候会说上一句：“你瞅瞅韩家，整张白狐皮，不说白狐、黑狐的，你弄个羊皮鞣的我都不说啥，你整个麻布的都整的疙疙瘩瘩的，真是……”貌似韩嘉闵这个无关痛痒的名字都懒得提起。

        韩岳昌定是无法忘记韩嘉闵的，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韩岳昌在抽完最后一烟锅烟叶时，都会陷入无限的想念：“死了连个信都没有……”

        人总是经不起念叨。

        一如往常的午后，韩岳昌与长工在院子的杏树下乘凉，说些雨水、收成之类的家常，韩小妹和长工韩嘉桐的女儿韩小幺在秀莲晾晒的陈年黄豆下嬉戏。

        院门口很突兀的出现两个人，女人素褂素裤，满脸风尘，刘海倒是整洁，想来是进院前仔细梳理了下，男童便没那么多讲究，泥土混着些许草叶胡乱的沾在身上，若不仔细分辨倒实在难以看出原本是有着背带的精致小西装，同样的，一脸疲态，双手紧紧的抱着女人的腿意图藏在女人身后，小眼睛不停的瞄向韩小妹和韩小幺。

        “请问是韩岳昌韩老先生家么？”女人的声音很好听。

        “我是韩岳昌……”韩岳昌脑子翻过了无数人的影子，只是对着母子二人没有一丝印象。院里的人也是一脸诧异，韩氏在坝上也算家喻户晓，既然进门了想必早已打听了韩家大院，女人这么问反而让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快，玉童，给爷爷磕头！”女人显得很是激动，连忙拉过男童让其行礼。韩岳昌心中泛起滔天巨浪，慌忙的上前拉起男童，还用眼角瞥了一下秀莲：他实在无法想象如同嘉仁一般的读书人怎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事，以至于人家女方竟是找上门来。再仔细的打量一下这个男童，虽目光有些躲闪，但剑眉、悬胆鼻有模有样，一看就是韩氏嫡出。

        “进屋说话吧。”韩岳昌尽量保持着一份家长的威仪，语气尽显平和，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手真实的反映出他此刻的愤怒抑或激动。

        俗话说，一孕傻三年，秀莲怀孕的副作用还要更长一点，她甚至没察觉到韩岳昌的异样，更没把这个女人和嘉仁联系到一起。

        事实证明，傻人有傻福，古人诚不我欺。

        女人姓杜名月，乳名大莲，东北锦州人士。父亲杜文悦、母亲杜菡柳原是当地名流，家境殷实，大莲自幼不说锦衣玉食，但确实比同龄人过的更滋润一些。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格局大变，妖孽横行。忽然有一天，杜文悦满身鲜血的跑回家，急匆匆的将大莲交给管家秋生，草草的交代几句便让秋生带着大莲向原上逃命，大莲有千万个留下来的理由、有千万个疑问待父亲说明，但生死一线的事容不得半点耽搁，秋生表现了平时一贯的利落，不由分说的扛起大莲连夜逃出城去。

        路上，秋生断断续续连猜带蒙将杜文悦、杜菡柳的事讲了个八九不离十。原来，夫妇二人均是锦州地界的进步人士，或许是被出卖、或许是执行任务失败，此时已无法考据，估计以后也会淹没于历史的尘埃，只是最终的结局不难猜到，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天意弄人，理性的想一想，现在回去，不过是徒受其辱，浪费一颗无辜的子弹，乱葬岗多一具野狗的餐食而已。如果杜氏夫妇二人能大难不死，兴许将来会有重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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