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衣
        天气越发的寒冷，昨夜一夜西北风吹的窗户纸飒飒响，起夜到外面解手时候发现风中夹带着星星点点的冰粒，吹的人迎面生疼，想着该是要下雪了。

        果不其然，清早起来看到院子地面微微发白，一层薄薄的冰粒铺设装饰了整个世界。有点雨，被狂风裹挟着钻进衣领刮擦着耳朵，啧那滋味。想着过不了多大会儿，雨停了就该大雪纷飞了。

        昨天是腊八，中午爷爷用地瓜、南瓜、大米、小米、麦仁和红枣煮了一锅粥，水放的有点少了显得有点绵绸，从厨房柴火堆里的陶罐里舀出一碗腌制的黄豆，分量不多但味道独特的腌菜只是这一碗就够一家人吃四五天，太咸了。不过腊八粥甜腻的味道，就着腌咸菜齁咸的味道还是颇有滋味的。

        我们刚吃过饭没多大会儿，忙着收拾锅碗瓢盆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喊话，出去一看是清姨，骑着自行车带着闺女迎着风雨上家来了。奶奶赶紧招呼她们进屋暖和一下，一边埋怨清姨怎么这个天气还出门。清姨抖了抖衣服把闺女抱下来，又从一边车把手上提拎起一个袋子笑着跟奶奶说：“整好家里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来看看你，有阵子没上恁这来了。”

        两家也是颇有渊源了，奶奶早年上学时候跟清姨母亲认识一见如故，多少年逢年过节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从来没落下过，每有闲暇就约着到处跑到处玩。后来两人成家了还约定彼此如果是一男一女就定个娃娃亲，后来果然奶奶生了个男孩清姨母亲生了个女孩，可惜俩孩子没对上眼就不了了之了。后来清姨母亲染上一场重病，又劳累过度积劳成疾，虽然极力救治还是没有救回来，才四十出头就撒手人寰而去了。每次提到这些，奶奶都要抹眼泪，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对清姨百般喜爱。

        清姨看我们正收拾饭后残局，撸袖子就准备帮着洗碗奶奶赶紧推开了，说大老远的跑过来还要你干这些像话不？清姨说就当热热身子，推辞不过奶奶说那你帮我烧火吧，清姨只好按照吩咐坐在灶台那了。

        现在是冬天，家里喂养了不少牲畜，秋天存了些落叶跟玉米包皮喂它们，喝的可不能喂凉水。这边都是吃过饭后，把锅里残羹剩饭剩菜掺上水热一下喂它们，整好也把锅碗洗了。有时候还要在水里兑点糠或者麦麸，补充营养。牲口还是要娇贵一点，养成半拉个生病或者缺营养死掉了，那可真就恶烦死个人，死掉的牲口不仅肉不值钱了，连皮子都贱。

        雨停了，天上开始飘起雪花来，爷爷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低声咕哝：“下大点，再下大点，来年有个好收成。”我搬了个凳子放在门口，揣着手看雪花像鹅毛一样打着旋从天上往下落，鸟儿回巢了，树枝屋顶大地渐渐的也都穿上了新衣，一时间众人都没了言语，看着天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看了一会儿，奶奶起开到一边柜子里拖出一大包东西，又从床头拿过来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针线活的把式。柜子后头墙边搭着一个簸，那是用高粱杆串上绳子的工具，一般睡觉的床铺上都垫着这个，在这上面再铺上底被床单。做棉被针线活的时候，把簸铺地上再铺上层被子，人坐在上面来回忙碌。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晒枣子晒棉花的。

        把簸放在地上铺上一层棉被，清姨帮着把柜子里取出来还没做好的被子放在上面，被罩在下面，还有一包棉絮放在一边。我们这儿盛产棉花，家里面的被子棉衣都是用自家的棉花脱籽取绒做的，有专门收棉花籽的溜乡贩子，不太忙的时候开着农用车走街串巷收购棉籽，有时候是以物换物，比如按比例用棉籽换香油，换绵油换豆油，最多的还是食用油。

        这对我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我脱鞋蹲在边上看奶奶跟清姨拿着针线手舞纷飞，一会儿从这头到那头，一会儿又摸摸里面的棉絮，粘的一身细绒，她们被我闹烦了，让我去一边找小姑娘玩。啊，小姑娘蹲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看着大人们忙活，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我从一边针线袋里取出几个大头针，问大人要不要认针，清姨给我指好了哪个号的针穿什么色的线，穿多长，我听取建议后拿着这些凑到小姑娘身边问她会不会认针，她二话不说从我手里拿去一个针一株线，线头一搓针屁股一举啪就穿好了，啧啧啧，了不起。

        从外面来的时候带了些那边的刺梨，我从柜子里拿了一袋又取了一部分开心果跟瓜子，用盘子装好给大人放在一边，奶奶乐呵呵的看着我说你可真够好客的，谁教你的这些东西啊？我说老师教的，要乐于分享，奶奶对清姨笑着说小孩子在外面上学，还是能学点好的东西，不孬。清姨一边忙活一边跟奶奶说：“还是孩子好，不然不管在哪儿上学该学坏的就学不来好的，俺家这个还中，就是有时候太闹了，别看这会儿静悄的，在家时候不知道多烦人！”奶奶呵呵一笑，说小孩子闹腾点好，活泼。我把剩下的零食自己拿着，在门口又放了个凳子，请小姑娘坐，她倒也没拒绝，不过我给她吃的东西的时候我转头先看了眼清姨，清姨说客气啥她才拿了两个悠悠哉哉的吃了起来。

        我问她叫啥名字，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看了半晌才说：“你这记性可真差劲，去年你问我叫啥，今年还问？陈妍！”我琢磨我啥时候见过她了？绞尽脑汁想不出来，只好对她说：“我头昏，在家呆的时间不长，我就约摸记着那几个人，上年过年时候我记得有个小闺女，些调皮，我正睡觉往我脸上撒了一把雪，给我冻咧。”她扭过头去看天空，我一说这个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有点眼熟？哟呵，长得比我高了还？

        “想起来了，上回就是你吧？俺睡觉你掀俺盖体（被子），俺看人家玩雪你团个雪球扔我领子里？啊，这会儿咋能安静来？

        “要嫩管！”

        “嘿嘿，看恁是小闺女不跟嫩一般见识，恁穿这身衣裳，怪好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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