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夕何夕-和希 (4 / 4)
        “产后大出血别说是在乡卫生院，就是县里也没太多办法，你弟妹能撑到医院已经是奇迹了，回去准备后事吧，明天我去你们村看望一下亚布爷爷。”

        看着弟妹被推了出来，阿勇和阿平的媳妇扑上去号啕大哭。

        凌晨一点半，村口传来鞭炮声，在家等着的人都知道人没了，顿时哭声一片。

        日出卯时，老人与几个哥哥和亲家在内屋商量后事，小一辈阿勇叫来几个会打理红白二事的弟弟参与。

        “按风俗，小梅死的不好，又年轻，上不了祖坟，重新找个地？找在哪？”老人的二堂哥征求大家的意见。亚布的亲家尽管心里不好受，但知道这就是村里几百年的风俗，也没出声反对。

        “**风俗，我和家分三支系，大支份、二支份继承田产，小支份做祭司，祭司不到三十六岁不成家，从我祖爷爷做祭司开始，一脉单传，我婆娘也是我老子提前给我说的亲，等了我十七年，亲家知道这规矩。前年对越自卫反击，咱们村里和家、赵家、李家去了五个小孩只回来了两个，那边才结束谁知道还会发生点什么事。为了让我家那个混账东西好好呆在家里，别去当兵，我跟亲家好说歹说磨破嘴皮子，亲家才把小梅给了我家，十八岁啊，刚结婚不久，小梅身子才重（怀孕的意思）那混球偷偷跑去当兵，丢下小梅一人，现在小梅用命给我老和家留了血脉，是我害了她，对不住她，更对不住亲家，她生是我和家人死是和家鬼，就埋在祖坟地里我位置的下面，如果你们两个支份不同意，我把祖坟地用墙分两半，不影响你们。”

        “说什么气话，你心里不好受哥知道，你说埋祖坟就埋祖坟，咱们和家还没有这点气量？祖宗训下分家不分心，当年的老祖宗们要是没一条心，能在这里站得住脚？这江边的几百亩田，早被上村下邑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咱们这辈你年纪虽然最小，但有本事，大饥荒那三年如果不是你上到雪区背燕麦下到大理背小米来来回回的跑，才把你侄儿几个拉扯大，你说话他们谁敢不听。阿勇，按你叔说的操办。”八十一岁的大堂哥在一旁说道。

        原本喜庆的新年在悲伤里度过，往常只到半山腰的雪在除夕之夜轻轻的降到小村，铺满整片田野，这是三十多年来的第一次。清晨，亚布推开房门，站在院子里，眼神飘向村子下方银装素裹的梯田，自言自语道：“瑞雪兆丰年，好年成啊。”

        老人给孙儿取单名“希”叫“和希”，没跟几个哥哥的儿孙“明”字辈取，他是亚布唯一的希望，希望他一生健康平安。

        亚布自打儿媳死后在新年的族会上宣布与儿子断绝父子关系，不得上和氏的祖坟，让阿勇记下。大家都知道老人在气头上，也没人出声反对。

        和希一出生就没了母亲，好在村里有两个小孩同年出生，老人把家里刚腌制没多久的腊肉全拿出来平均分给两个侄子，让他们帮忙给和希喂奶，一家一天，侄儿们都不要，但老人说不是给他们的，是给和希的，侄媳吃不好会亏待了和希，两家人没办法只能拿着给媳妇吃。正月过完，二月初二，阿勇的儿媳产下一女，取名“学晴”，他把和希抱去给儿媳喂养，在和希与侄女雪晴抢奶吃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夏已深。

        吃着婶婶、嫂嫂奶长大的和希长的白白胖胖的，才六个月就能在奶奶给他铺上羊皮袄的大簸箕里呼哧呼哧的翻着身子学坐起来。

        这世间若有天堂，我想他就裹在奶奶的羊皮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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