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
  浓厚的夜幕中，崔杨出了温州南高铁站，钻进一辆出租，对师傅说:走时代广场。师傅大约40出头，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被雨浇的混身是水的乘客，没说话。很快，车子上了高架。大约30分钟后，崔杨在时代广场星巴克前下了车，往右拐了几步，进了一家咖啡蛋糕店。崔杨很喜欢这家店的咖啡，温柔醇厚，回味悠长。慢慢地喝着，可以想很多事。喝完咖啡，给女朋友李迦打了个电话说晚安。崔杨一路小跑着穿过广场前的马路，进了喜来登酒店。前台小姐的香奈儿蔚蓝香水熏的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接过房卡，进了1601房，崔杨从包里掏出一袋蓝色的粉末，在洗手间用杯子接了满满的水，水漫过杯沿留下一道弯弯折折的水痕。镜子里面的男子面容憔悴，满脸胡茬。崔杨苦笑了一下，把粉末全部倒入杯子。半小时后，水淋淋的从淋浴间出来，杯子上面已经泛起一个微蓝色的泡泡，他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泡泡，放在自己小腹上，泡泡跟着水滴一路下滑，直到被一根毛发阻挡，悬停在毛发的根部，构成了滑稽的1o字。一年前，为了探索自然界最复杂的物质，水，崔杨利用高分辨扫描探针技术在原子尺度上对水合离子进行高分辨成像，根据文献中基于扫描隧道显微镜制备出单个离子水合物的方法—用非常尖锐的金属针尖在氯化钠薄膜表面移动，吸取到单个的钠离子，然后再“拖动”水分子与其结合。由此得到了含有不同数目水分子的单个“水合钠离子”。离子水合过程是电化学反应、生命体内的离子转移、大气污染、海水淡化中的关键。有一天，当他操作扫描探针的时候，发现水分子一个接一个的组成了一条长链，不一会儿，又弯曲成9和2两个字母.崔杨乐了，心想这忒搞了，不会搞成2019吧.世事无绝对，水链就是那么蹊跷的瞬间排成2019。不请自来，赶也赶不走。等到崔杨打开实验用的高速相机的时候，水链早已消失。”难道是幻觉?”崔杨后来重复了很多遍，也没有再次出现类似的现象。”难道是实验台的静电没有处理干净?”总之，这个灵动的水链昙花一现，却把崔杨搞得疲惫不堪。“唉!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望着远处璀璨的灯火，崔杨站在喜来登的顶楼嘀咕着。他有恐高症，但现在却有一跃而下的冲动，想象着耳边的风声由和缓变得急促，耳膜应该会传来一阵剧痛，在下落的过程中，雨滴的方向也会掉个头，就好象去年实验中水链诡异的动作。

  崔杨小时候叫龙尾巴，他爸爸年过半百才生的他，因为龙年最后一天出生，给他取了这个土得连渣都没有的小名。他老头子说妈妈出去赚奶粉钱，短时间内回不来。可崔杨很少喝奶粉，大部分时间老头子都抱着他去嗮太阳，说能增加营养，还能顺便想想妈妈。慢慢的，他也习惯了老头子的语无伦次和啰里八嗦。”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从崔杨出生第一天开始，老头子就喜欢在他旁边读唐诗宋词。遇到感冒拉肚子，他爸就脸憋得通红拿掌心在崔杨后背揉搓。老头子喜欢喝酒，喝醉了抱着崔杨吹牛，讲自己以前在南六技校的时候有多威风。

  小时候，有两个女人偶尔会来串门。其中一位大妈已经成了崔杨的准岳母了。不过在老头子眼里，这两位大妈不仅徐娘未老，韵味更胜往昔。崔杨岳母，像极了那位姓夏的香港女影星，高5英尺7英寸，喜欢穿浅灰色的阔腿裤，白色丝质的短袖圆领衬衣，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清瘦的鹅蛋脸，高鼻蛾眉，樱桃小口欲语还休，一双百媚千娇的杏眼。李迦继承了她外貌所有的优点。

  崔杨第一次看到被郝美抱在怀里的李迦，雪肌红颜，娇俏有趣，可爱极了。那天老头子抱着崔杨，郝美背着李迦一起去爬九凰山。路上，郝美不断地打听东雨的近况，看她那急切忧愁的神色，仿佛东雨阿姨欠了她好多债。老头子支支吾吾、顾左言它。两位大人在山上找了个亭子，把崔杨和李迦放在一旁的草丛里，就自顾自聊天。两个小孩能看的到对方却抓不到小手，只能装腔做势，彼此吓唬。隐约间，好像老头子说自己也好久没有见东雨了，只是上次东雨来的时候托老头子给郝美带了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带有界面量子效应。通俗的说，相干光在任何界面反射折射都会导致纠缠。如果镜子越薄，纠缠能力越强。斜45度入射镜子的光反射后的S波和P波会有最强的量子关联。以前都说自恋的人爱照镜子，其实不然，照镜子多了才会自恋。自恋也没什么不好，左眼和右眼纠缠导致的自恋会激发左右脑的协调，迸发出巨大的创造力，进而推动社会进步。对个体而言，还有自发美容的效果。如果镜子不够薄，可以涂一层油膜，假如达到单分子厚度，在灯光下，油膜会呈现七彩的光芒，这时候斜45度盯着镜中的自己，美容益智的效果最好。郝美听说东雨还是这么惦记着自己，忧喜交集。

  四个人刚从山上下来回到家不久，“郝美...”，一声丝竹般清脆的声音传来，郝美愣了一下，仿若弹簧般直身而起。只见石瑶脸上漾着笑意，已经踏进门口。两人久别重逢，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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