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周仁看不见身边的周旭他也没有去看，心里不断安抚自己旁边的是父亲周仁，走在熟悉的路上没有一点光亮，周旭看不见周仁更不用说他的的表情，跟白天时走路一样路过其他人家附近时狗会朝这边吼叫，每只狗吼叫的声音都不相同，在周旭听来离家近的狗叫起来既低沉又缓慢，离家较远的狗叫起来洪亮而刺耳，家里和学校比起来更大的差别在于地面，学校的地面全都是石头做的，而村子里的地面大都是泥土上面还沾有大量的鸡粪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冲刷干净不少，周旭能感觉到地上并不平整，走过一户户人家，周旭看见家门口的灯光，灯光同样照在周仁身上，周仁看着家门和以前一样沉默，回到家里刘旭从伙房开着的门看见周旭和周仁一起回来赶紧站起来手，双手抓住衣角问：“爷爷怎么样了？”周仁坐在长椅上淡淡的回复“死了”说完长叹一口气接着说“死在伙房里，应该是早上死的”周旭想坐在长椅上奈何周仁的腿把整个长椅都挡住了，其他长椅又放回桌子底下，周旭就一动不动地，不时用一条腿站立又换到另一条腿。

  刘旭听到周仁说到死之后，脸色苍白起来，跟早上开心大笑的样子判若两人，刘旭把左手搭在周旭头上慢慢往下滑“周旭才刚刚考上大学，爷爷怎么就享不到福”周仁觉得今天晚上必须好好想想这事该怎么办“周旭，去把房间里的烟拿出来”周仁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今晚喝了些酒，想明天把那些烟拿出来请人吃饭的时候分给村里人抽，周旭听了这话离开妈妈刘旭抚摸到脸颊的手跑进房间，刘旭目送周旭去拿烟，看了周仁一眼脸色依旧不好“周仁啊，家里没有柴火了”周仁没有看刘旭，他把感觉到脚打开的太大了，把脚往一起移了移空出一个座位目光直视地面“明天我上山捡点”说完抬起头“爷爷死在今天，请周旭上大学的酒跟丧事一起办了”说这话时周仁没有从前贪到便宜时露出的笑容而是面色凝重，周旭打开柜子在最里面找到用报纸包裹着的烟，跟上次回家看到的一样多，父亲周仁的确没有再抽过烟了，周旭把整个报纸都拿出来，刘旭看见周旭拿着报纸出来转头又进了伙房，周旭把报纸递给周仁，周仁接过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揭开卷起的报纸，拿起一根烟点燃吸了起来，周旭在旁边看着见周仁让出来个座位连忙坐了上去，伙房里传来饭菜的味道，面前的周仁身上却有酒气，周旭坐在长椅上不知该做什么，旁边的周仁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饭菜和香烟的气息周旭只能听见伙房里传来火烧菜发出的滋滋声，过了不知多久周仁转了个身看向周旭，两个手指夹着烟，周旭也看向周仁，周仁没有说话，眼睛像没有看见周旭一样，周旭也不说话，又不知过了多久伙房里传来碗放到地上的声音，接着就是锅铲触碰锅底的声音，“咳咳”刘旭咳嗽几声周旭向伙房看去，看见刘旭把饭菜铲到碗里拿出来，一手捂着嘴一手拿着碗快速地跑出来放在周旭面前的桌子上，放完又快速地往回跑回到伙房，底下头吃饭的周旭听见伙房门关上撞在门框上的声音，接着是水撞击地面的声音和水在锅里摇动的声音，嘴里传来喜讯家里好不容易能吃上鸡蛋，煮的外焦里嫩，周旭一口一口地紧吃饭周仁在旁边抽着烟，等到周旭吃完饭用手抹了抹嘴，刘旭也从伙房里出来，把手上的水擦到衣服上，转头走进房间，周旭把碗放进伙房回到自己房间去睡觉，堂屋里只剩下独自抽烟的周仁，看见周旭进房间周仁站起身来，用力伸了个懒腰走两步路把灯给关上，屋子里变的和外面一样漆黑，放眼望去只能看见周仁手里的烟发出的火光。

  第二天。周旭从梦中清醒过来，梦中的一切，就如同过去的梦境一样——消失殆尽。走出房间，本来应该看见周仁坐在他的长椅上，从前也是周旭睡着前还能听见周仁还坐在长椅上抽烟发出的响动，早上一起来，依旧看见周仁坐在长椅上，‘父亲做了一整夜？’。

  早就听见伙房里木柴被烧的吱吱作响的声音，周旭安稳地坐在长椅上等着吃早餐，母亲刘旭从伙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碗里面装着面条，看到面条周旭咽了咽口水，平常早晨都是吃前一天晚上的剩饭或者山里面盛产的红薯。

  说意外，周旭倒也没有太意外，甚至和从前吃红薯一样的表情，只是把手放回桌子下面等着母亲刘旭放下碗再起身去拿筷子，昨天收到的成果已经证明了周旭值得这种待遇，母亲刘旭没有太注意周旭的行为，她放下碗之后就进了小房间里，小房间里布满灰尘，看上去就是很久没有人进了过了，里面摆放着各种杂物像是坏掉的锄头、铲子，里面没有尿桶却有尿味，装化肥的袋子散发出浓烈的恶臭，刘旭很久没有来到这里，却对里面的一切了如指掌，很轻松地就从几个袋子下面拖出她要找的东西，几块红布出现在刘旭的手里，几个袋子偏离了它们原来的位置跑到屋子中央在从外面灌入风的吹拂下阵阵飞舞，刘旭不理会那些袋子它更关心在夹层中的谷子，还没有碾成米，堆放在小房间里每次刘旭进来这里都要看看这些稻谷这些年省下来的稻谷已经快要堆满下面的米缸，每次看到这个刘旭总是想在这里多呆一会，但是生活是繁忙的，刘旭必须马上出去做几件衣服给周旭穿上，他是孙子，按照习俗要在今天穿上红衣服去给爷爷守灵，拿出红布刘旭走到房间门口感觉风更加强劲地吹进房里看见屋里的袋子乱飞，站在门口，刘旭深深思考一会。

  想了想的确没有什么东西要拿的了，走出房间重重的关上门，房间里散落在地上的袋子在关门之后都往门外飘一小步之后又停了下来，门重重地撞在门槛上没有锁又弹回来，好在门会摩擦地面弹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只留下一道小小的缝隙，周旭享受着这面条，面条是从县里唯一一家会做面条的人家买的，周旭上学的时候从那里路过都能看见面条被挂在门口，一大堆面条出现在周旭的视线中，总是令周旭浮想联翩，那家人坐在里面门开着看着门口挂着的面条，周旭很想去拿走一些面条，天天吃白菜、萝卜、红薯就会让人即使看见的是没有煮熟加调料的面条依旧难以抵抗它的诱惑，可惜周旭不是当小偷的人，还没等他拿到面条他就被看见了，屋里的人家见他是小孩，冲他大喊：“到别的地方去玩！”

  看不见说话的人，只能听出来是从房间里传出凶巴巴的声音，周旭做贼心虚的心理让他本能地往回跑，跑回学校认命地啃着白菜萝卜。

  刘旭在旁边用红布做着衣服说是衣服其实不如说是帽子因为是几根线串着红布套在头上的衣服，做法也不难，只需要随便打几个结再把红布放上去就做成了，刘旭做出衣服周旭还在吃着面条，比起一开始吃的速度现在吃的算是小心翼翼一次只夹一根面条到现在还要数着有几根面条再继续吃，刘旭看周旭还没有吃完也不着急，把剩下的红布放进房间，再去门口看看周仁和周防去县里有没有回来，眺望去县里的那条路只能看见无尽的尘埃，回过头刘旭回到屋里，周旭还是坐在原地只是他面前的碗空了，连汤都不剩，周旭看见母亲回来马上站起来拿起旁边母亲刚刚做好的红衣服穿在身上像是讨好一般，刘旭用手摸了摸周旭的头把衣服摸的平整，再扯一扯布，就算是穿好了，村子里隔三差五就会有人去世，村子里的人都会到他们家去吃饭，那家的人也会招待村里人，大部分都能办上三天，也有少部分家里不富裕的只办了一天就草草下葬，在同村人眼里——那家人是得不到死者庇护的，周旭很小的时候经常去人家家的葬礼，直到上了学就没有再去过了，当时也见过穿红衣服的小孩甚至还有大人穿着红衣服，现在自己穿上红衣服才发现穿这衣服会隔到自己的头，大热天的红布蒙住背有时候还会挡住双眼，刘旭见周旭穿好了衣服拿起碗“快去你爷爷家去”说完就进伙房，不用母亲说周旭也能猜到要去爷爷家里，按照习俗爷爷要在家里停三天才能下葬，这几天亲属要一直陪同才能让死去的人看见到了天上保佑家人，穿着红布衣服周旭飞驰在路上，跟昨天晚上走的一样周围的狗在周旭还没有靠近就已经狂吠起来，走过这么多遍这条路周旭已经能记住走到哪里会有哪家人的狗吼起来，快速地跑过狗吼叫的地方，狗没有被拴住也不会追出来，甚至于就算你走进去它除了叫也不会怎么样，你和它对视一会它还会害怕的往后退，不过也有少部份狗是会咬人的，周旭小时候听妈妈和邻居说隔壁的张二狗就被狗咬了听说腿都断了，周旭还记得母亲当时问“那狗怎么样了”带着着急的语气“放心吧，煮了赔给张二狗了”对方回答“哦”母亲像是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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