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
        这是什么地方？

        等了好久再也看不到回复，他倒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天已大亮，他拿起手机看到了消息：

        你过来了就知道了。

        远处传来火车悠长的鸣笛，楼下洒水车的jingglebell旋律穿街而过，接着谈话声、发动机声、电动车声、飞机声犹如水面的泡开始一个个冒了起来，最终一连串的高空礼炮宣示了自己的主导权。

        穿过密布着维修家电、开锁换锁、通下水道广告的楼道，他出了门。天色突然愁云惨淡，路边站着三五成群的中老年，他们枯木般的脸庞衣着鲜艳，眉目一如燃尽的烟火，头顶的灰白相间袅袅浮动。

        这一切不可避免的衰败总归要呈现。他拿出手机，告诉她：

        我今天就去这个地方，能见到你吗？

        他走了很久去了一家早餐店，店面非常偏僻，门口的手写牌匾雄浑劲拔，上书道府醪糟。道府醪糟历经四代传承，在城市各处的商业街区分店众多，那些分店净洁豪雅，尽显商业成功。而这家极其微小的店面却显得乏人问津，与其牌匾右下方总店二字颇为突兀。这位穿着灰色土布长袖的老嫂子正是店主。她语气寡淡地问候着：“吃点什么？”既感受不到热情却也并没有让人觉得冷漠。他站在那个写满了各种口味醪糟的显示器前面一言不发。店主注视着他，他看着屏幕。店里就他们两个人，他也不问，店主也不介绍。他们就这样对峙了一分钟。

        “桂花醪糟、一个饼”，他长吁一口气。说完后他坐在了一个面对里面的座位，平时他总是会面对窗外，因为他想看看这个人这家店。等待的过程中进来了一位环卫工人，店主虽然知道他进来，却更是当做没人一样，不做任何招待与问询。

        环卫工人的黄色外衣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他坐下来的时候像一个未能充满气的人偶，皱纹在脸上犹如刀刻，胡须像收割后的庄稼地布满硬茬，目光威严凌厉，同样一言不发地坐着。他应该是坐在这里休息的，桌子上的大水壶沾满茶渍，通体乌黑，看不清楚里面剩下多少水。

        一碗醪糟一个饼端了上来，醪糟的水面被糯米全盘攻占，零星会看到褐色的桂花露出头角，烧饼滚烫酥脆，一层层的边角在炉火中已经饱经烤验。

        他吃得自在，老嫂子缝起了十字绣，环卫老人抽起了烟。那三个人俨然三个世界，在这个沉默的小店里，只能听到他的咀嚼声。他在想，在这个城市的街道里，暗香浮动，忽明忽暗，无意中醉人有意捕捉却无迹可寻的那一缕香正是这碗里的桂花吗？你不知道它在哪里的时候它是神秘的，你知道它就在碗里的时候它是无辜的。

        这时他手机里收到了一个位置，那个地方可真够远的。那是一座山，没人听过的名字，虽然它还在这个城市的范围内。

        你来吧，能不能见到我看你运气好不好了。

        文字后面跟了一个调皮的小表情，那是她惯用的聊天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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