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中有藤蔓,何处不逢生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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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心中有藤蔓,何处不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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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人朴素的说法,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这也是向勤从小耳目渲染的人生道理。日子越好过,越要认真计较着过,她不懂什么叫勤俭持家,但知道肚子饿到心慌,尝试去学老一辈掘草根、吃树皮、用皮带熬汤,其中苦涩常人难以企及。都说农村人是天生的穷苦命,个个都这么自嘲,不然用什么来宽慰日复一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只为一口饭的自己。能吃饱穿暖,心中某些莫名的希望比往年呐更窜出苗头,日日增长,已然不错。

        鸡鸣天未亮,向勤就已经不得不起床,除了肚子里的崽子让自己饿的特别快,必须起来吃点东西,另外就是今日请了邻居,帮忙收割最后一片地中的玉米,这块地里的玉米,因自己怀孕已经晚收了一段时间。大概当地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合作模式,谁家有农事忙起来,都会叫与自己关系不错的邻居帮忙,那真是借人借马,有的直接一锅端,一家人都借来了。虽然向勤往年帮忙不少,但是自己很少请人帮会轻易麻烦别人。

        匆忙吃了点昨夜剩的饭菜,向勤赶紧准备起了帮忙邻居的早餐,鸡蛋挂面,鸡蛋煎好,放辣椒、水、葱姜蒜、调料等做成北方打卤形式。鸡蛋面是好东西,平时不太舍得吃的,一是小麦种植少,二是制作要花钱,三是鸡蛋都拿去卖,吃的较少。南方的面均是挂面,没有北方人面食技艺,每年都是小麦收割后,背着一袋去专门制作挂面的工坊,然后将湿软成型的面条一串一串的拿回家,挂在一根较粗的竹竿上晾干,变硬之后就能一直存放直到吃完。

        过了一个时辰,门外响起了说话声和马蹄声,都是来帮忙的邻居。家乡的马随处可见,牛羊却很少,邻居将马栓在门外的一株粗大梨树上,四五匹马挤在一堆,像是有鼻炎一样打着喷嚏。七八人进了家门,清丽她四婶子、幺婶子、大娘、大爷爷、大奶奶等,都是平时关系颇好的一些。乡下人的关系说复杂不复杂,但是算下来,全是亲戚,不是隔了两代的亲人,就是同一个老祖公的分支,总之细算下来,都是这个家族的,整个金角,百分之九十八的都是他们宋姓,当地以人口规模来算是个大族,所以称呼上,不熟悉的人不好区分亲疏关系。向勤招呼坐下,一碗碗的挂面就端到邻居手上,让他们自己添加面条后,来不及吃一口就忙着从装有玉米的尿素袋里到出玉米粒,满满的五盆,抬到梨树下给邻居带来的马匹吃,围着梨树散开了一个大圈,马匹比人自觉,均是自己吃自己的,井水不犯河水。向勤看了看自家圈里的白马,迟疑一下,并未像其他马匹一样喂食玉米,从圈墙边捡起前几天割的有点枯萎了的马草丢了进去。

        这时,旁边房子中的清丽奶奶披着衣服起来,看了眼梨树下的五盆玉米,啧啧出声,不无嘲讽的故意到:“自己吃的都不够,吃都吃不饱,看这几大盆,不得吃上一个月啊,真是自家人不如外家马。”说完转身回到自己房子。

        向勤16岁嫁到宋家,当地人结婚都早,婆婆陈氏生了4个孩子,丈夫宋河是长子,下面有两个妹妹,最小的小叔子也才7岁多。一结婚婆婆就要求分家,分了一间老房子,与婆婆屋子门对着门,中间隔着的是共用的堂屋,外加两提篮玉米和两提篮土豆。从此就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是真正意义上的分家了,要想去婆婆家吃点饭,想都别想,宋河倒是可以吃,毕竟是亲儿子。向勤也明白为什么婆婆不待见自己,自己从嫁过来辛苦操持,没有半点毛病,就因为前两个孩子生的是女儿,从那时开始,就没见到过婆婆的好脸色。向勤记忆犹新的是,二女儿小鹿出生那天,站在门口张望的婆婆得知是个女儿,脸色耷拉,叹了句:“又生了一个X”。回屋再也没出来,向勤娘家母亲操持前后,才顺渡过了这难关。对于X的说法,没人听过,但从她语气和神色间,知道X代表着女孩,后来上学的孩子才知道原来X的来由是染色体,不免对这刻薄古板的婆婆这样的表达方式觉得好笑。

        向勤没接话,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大部队出发,目的地是翻过好几座山名叫塔沟的地方,那儿山高路远,加上土地贫瘠,很少有农户愿意去种植农作物,大多是砍一片沙林,种植点花椒,随他们自生自灭。向勤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有地的都种上,没地的开荒也得开,所以像这样的土地,向勤如何肯放弃。

        此时天微微亮,一缕亮光自山那边蔓延开来,洋洋洒洒的铺满人间,脚下的路蜿蜒曲折,羊肠小道,宽度仅是一匹马加上马鞍的宽度,清一色的上坡路,乱石突起,毫无规律。向勤跟在队伍后面,只听她前面的四婶子洪亮的嗓音道:“老向,你还是回去吧,大着个肚子,人也多,你还不如在家歇着,我们又不是找不到地方,你这最多1个月就生了,哪有人像你这样的”。说完啧啧几声,就有点梗咽起来。此人姓顾,是向勤嫁到宋家后关系最好的之一,因其嗓门洪亮,隔了几座山都能听到她的笑声,被笑称为萨拉,其实就是喇叭的意思。而向勤也是嗓门洪亮,也荣获大炮殊荣,萨拉大炮冠绝一村。

        向勤隔着前面马屁股看向顾婶的背影,她身型消瘦,一身不干净的农作穿拌,稍稍扎着的凌乱头发,不用看前面也能知她现在表情凄苦,眼角微湿,乡下人感情就这样,特别是稍好的婆姨,但凡想起别家可怜处,都怨天载地,心内不值。笑道:“没事儿,生清丽不都这样过的?不到走不动肚子疼,哪件农活能放得下来,不和你吹,清丽生了一两天,就下地干活,这都习惯了。我这身体底子啥问题都没有,这不把这点事做了,就不想了,安心生产就行。”虽然关系好,但是小鹿和知秋的事,其实村里人基本是不知道的,如果知情的人多,保不准有的心眼坏的,计划生育来的时候就告发举报,那就天天到你家蹲点,看见人就拉倒医院做手术,这样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顾婶满脸无奈,“就怕你以后落下什么病根,月子前后的事,妇道人家还是要注意点,你婆婆也真是,不照顾就算了,这时候了,还能不出个头!”向勤顿了顿,大笑道,“你要是让他听到,能站你家门口骂你一小时。”“她敢,我又没得罪她,只说了几句话就要骂我,那我再多说几句她不得杀了我,再说,我也没说她坏话。”顾婶还是心有顾忌。要说村里,婆婆陈氏吵架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那是打败村里无敌手,变着花样骂人不带重字,祖宗十八代,代代眼圆睁,就差神仙台板子一抖,全掉下来。所以这出了名的骂架功夫,还是让不少人心有余悸的。

        向勤哈哈一笑,“你可说不准,我那婆婆,出了名的不讲理,不过毕竟分了家,各家门各家户的,这些年我也不靠她伸把手才活过来。”

        一路无话,地里的农活无非是把玉米从玉米秆上去皮外壳剥下来,工具是用一小截竹片削尖一头套在中指上,用来戳破玉米包裹外壳。然后把玉米棒子用尿素口袋一代一代的装起来,另外一人会把玉米秸秆用镰刀割下来,一捆一捆的扎好,最后堆在一起,目的就是风吹不倒,雨淋不坏。这样的秸秆,到冬天时候会背回家,用来给马吃或者用来给猪睡觉。那里土地贫瘠,收成一般,总量下来也不是很多,一匹马能驮四袋,总共六匹马。所以很宽的地一趟也就能全部驮完。就是单边路途就得耗时将近两个时辰。

        到家时,夕阳余晖像早晨一样铺洒开,帮忙邻居各回各家清洗,说啥也不吃晚饭。向勤不顾他们劝说,执意做好晚饭一个个的去请来吃饭,向勤知道,别人心疼自己不来那是别人有心,自己做不做是为人处事,就算一个人都没来,该做的要做,该请的要请。这些事是要记心里的。

        最后确实没人来,向勤一个人回到家,和清丽吃完饭,看眼天色,还有点余晖。想着人不来,马也得吃,提上镰刀就去近处地里割草,现在初秋,地里的草不是很多,向勤直接去到家后面的宋氏祖坟山上去割草,宋氏的老人过世后,都会埋在这座祖坟山,算是落叶归根呢,整个坟山草很好,是金角村牲口秋冬日的口粮来源之一。应该有人想不到和不能理解,一个孕妇能在快临产时能干体力活,蹲、走无碍,均是生活所逼,无人愿意。

        向勤坐在坟堆里揉了揉酸疼的腿,看着一捆捆的青草,共计15困,心想五匹马一家三捆差不多了,背着草就一家家的送。那顾婶、四爷爷、幺婶等推迟不要,向勤笑道,“人累了一天饭都不吃,马累了一天还不让它吃点啊”。不顾阻拦放下便走,看着这妇人臃肿的身子消失,他们从内心是瞧得上这样的人,佩服不已,每个人都生出以后多帮点忙的想法。

        向勤回到家,拖着疲累的身子躺在床上,说不累说不辛苦,她自己都不信,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都不咬牙坚持,这日子怕是走不到今天。墙边一根爬山虎探头伸进窗户,又悄然退出,准备爬满墙壁,正如向勤心中思绪,心中有藤蔓,无处不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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