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一（一） (5 / 9)
        自己的身体正被搬动，完全动不了的何霖只能眼看着自己被那人往刚刚那个岔口带去。转进去没走几步，他就被带入了巷子里此刻正开着的第二扇门中。

        那人拉开房间角落的地窖门，二话不说就把他扔了下去。何霖并不是这个地窖的第一位“客人”。地窖一头的角落，两个双手后捆嘴被胶带封上的人，在这儿已经有段时间了。

        倒在地上的何霖一动不动，像只破口的水袋，不断向外漏着血。猩红粘稠的血液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漫开，沿着倾斜的地面一路向下。沾湿少年稚嫩的面庞，染红原本该在阳光下飞扬的蓝白校服。

        这段从失血到死亡的过程对何霖来说格外地漫长，意识存留的他从未如此渴望过死亡。这种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他动不了，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唯一能做在做的事就是等待死亡，等待死神在最后关头挥出镰刀，然后一切重启，从头再来…

        终于，何霖等到了标志重启的失重感，此刻188不带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宛若天籁

        “检测宿主生命垂危，即将四次读档。”

        光影扭曲，环境变换，离开潮闷地窖的何霖红着一双眼大口呼吸着夜空下清冽干爽的空气，他头一次觉得能够自由畅快地呼吸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血液湿滑粘腻的触感并未完全褪去，惊魂未定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干干净净，完好无损。

        真切地感受过一次死亡之后，何霖才发现原来生命那么脆弱，而相比之下，活着竟会如此可贵。经过上一次读档，死亡的感觉已经深深在他脑子里扎根。那感觉太可怕了，可怕到原本急切地渴望着从这个档案离开的他竟然觉得读档失败一遍遍重复循环也没什么，至少他还活着。

        许是何霖的表情太过凄切，湿红的双目实在是让人于心不忍。不愿多管闲事的江平这次竟然主动询问何霖需不需要送他去医院。

        何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看着江平，看着这个不久之后即将丧生的人，他不禁有些同情。

        不久之后，他也会躺在那个潮闷的地窖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涌出身体，流向地面，在肮脏的水泥地上晕开一片紫红色的凝脂。然后身体变冷，意识不清，直至整个生命系统关闭，生命体征完全消失。

        何霖不知道江平的尸体会被如何处理，但如果放任事情发展，在这个夜里，江平——一个被称之为人的意识物质结合的独立个体，将从这世上永远地消失。

        他很怕，可是心里总有些奇怪的东西在拉扯着他，让他不能冷眼旁观见死不救。尽管他一遍遍提醒自己，他只是在一个档案里，眼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不必同情江平，同情可能只是一段既定程序的虚假存在。但他就是无法劝服自己。眼前一切是那么逼真，那人现在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啊！他都能感受到那双握住他的手传来的温度，要他如何明知江平悲剧的结局却坐视不理，在读档的循环里，一次次见证他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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