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灰网 第152章
        有时候，作业做完，孙老师没在，王爻悄悄地翻书架，大部分是教材和教学辅导书，第二多的是心理学书籍，《中学生心理学》《青少年心理学》《教育心理学》等等，王爻听着外面动静，悄悄取下来看，绝大部分都看不懂，“人格、性格、气质……”这几个词还是记住了，孙老师说过他可能是胆汁质，脾气比较暴躁。本来就爱胡思乱想坐不住，再一看这些书，想得就更多了。

        过了一阵子，语文老师也开始要王爻做完作业才准回家。王爻要么先去孙老师寝室做数学，检查完了再去语文老师家里做语文，要么就是数学语文一个地方去一天。平常这样有人管，一放寒暑假就又耍野了，直到要开学才发现寒暑假作业才做了十分之一。

        “要不是两位老师这么框住强行关禁闭，可能我连初中都考不上。”王爻对听的人感叹着。

        “现在，怕没哪个老师敢这样管学生！也没哪个老师还愿意牺牲休息时间免费守到学生做作业。”听的人羡慕极了。“只是可惜，老师对自己花费了最多的心血抱有最大的期望，要是他今天看着一事无成的我，他心里会怎么想？”

        有时正在做作业看书，听到外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王爻赶紧坐端正。外面有人敲门，有时直接喊报告，王爻学着孙老师的腔调喊：“进来。”几个同学进屋交作业，看到老师不在就开始推推搡搡。有一次，王爻和孙老师的弟弟一起做作业，有人进来交作文，插到一叠作文的最下面，一边打招呼：“不准看哈。”王爻忙着点头，等同学们走了，他悄悄抽出同学那一本，《某某上下传》，哎呀！原来不止自己写过啊，那段时间，凡上课捣蛋的，孙老师都罚写作文：某某上下传，五千字、一万字。王爻一边看，有几句写得好，其它地方都乱编，忍不住哈哈笑。外面同学没走远，听到笑，冲进来，边骂边抢本子。老师们那时还激发自学能力，实践因材施教，有的同学，支持全面发展；有的，重点培养数学兴趣，对王爻嘛，就重点支持文学写作同时兼顾美术特长，效果很好！四五年级时，王爻就开始发表文章了，还开始写小说虽然模仿比较多，连最不喜欢的数学，他都写了一篇文章发在数学报上。画画也得奖，展出。其他有十多个同学也都至少发表过一篇文章。

        小学同学总共六十五个，来了三十五个，加上班主任老师、几个科任老师，总共四十一个人。开之前，很多人不看好，觉得小学时光太久远，聚不起来，这下服气了。同学中已经有两个不在了：一个钢娃子在精神病院去世，一个崔晓兵在王爻高考完那天从山上跳下来，那天，王爻考完回家，很远就看见一群人，挤进去一看，一个人躺在地上，灰黄色的衣服掀开，肚子一鼓一鼓，脚上一双旧解放鞋，看着像个进城的农民工。

        第二天，他才听说是崔晓兵。

        大家见面相互揭老底，当年谁谁谁喜欢谁，山上崖壁上给男女同学配对的粉笔字是谁干的……

        晚饭后，大家到多功能厅集合，孙老师要给大家特别礼物！哟！啥特别礼物？桌子上堆了厚厚一叠牛皮纸折页。

        “同学们，三十年了，从少年到今天人到中年，你们还记得三十年前自己许下的心愿吗？”“心愿？”大家热闹起来了。“三十年前，我让大家每个人都写了同样一篇作文，有还记得吗？”“对对，有这事。”好几个人都想起来了。孙老师神秘地笑笑，拿过一张折页，打开，高高举起——写满了钢笔字的方格纸！“《三十年后的我》，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了。”会场喧腾起来了。“这三十年，我一直带着，搬了两次家我也带着。”原稿！下面“啊”声一片。同学们早都忘了，这么多年孙老师还替大家保管着！王爻的眼睛里不知道啥时湿润了。

        “我替大家装裱好了。点到谁，就请上来领回你们的当年的梦想。”

        开始点名，像当年课堂上一样，大家一个个上去，有人红着脸在看，有人在传阅。“王爻。”听到叫自己，王爻快步上去，有点泛黄的作文纸，稚嫩的笔迹，他和大家一起回到了美好的八十年代。说了不要相互看，忍不住还是看了。别的同学都写得很现实，就王爻写的要做超人拯救世界，编倒是真会编，傻孩子，落不到地啊。小时候不踏实，现在也还飘渺，这辈子看来都要飘了！可惜当年小作家现在没有成为大作家。“路跑偏了，还有机会回来吗？”

        鲜琼端果盘过来，她还是圆嘟嘟的脸，没了小时候的可爱。“你姐姐呢？”小学时在河里游泳，见她姐穿着泳装的美女样子。何剑在一旁抢话：“这人哦，几十年了，还惦记着人家姐姐。”“就是，你早先在干啥子喃？”

        正说话，电话响了，陌生的广西区号，挂了，几秒钟另一个又来，他又摁了。鲜琼说：“你接吧，没事。”他接了，一个很重的广西福建那边的生硬普通话问：“王耀吗？欠的款什么时候还？”“款？还了啊！”王爻莫名一惊，“什么时候还了？”王爻走一边去，飞速回想了一遍，确定已还，对方坚持说没还，他看看旁边的同学，不好大声说，气愤地把电话挂了。又打来，按掉，再响，王爻火冒三丈直接屏蔽。一会，电话又响，他弟弟的，“有人说你没还钱。咋的？”妈＊＊！同学聚会的快乐，被这贱人给搅了。

        王爻关了手机。

        鲜琼给他倒茶，一个短平头端着酒杯过来了，老远就笑。“杨建军！”这家伙，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读书时两个人隔几天就要打一架，降龙十八掌对蛤蟆功，也没打出个啥名堂来。有一次刚打完，站在孙老师面前，他妈边扯他嘴边问：“还打不打？”扯得杨建军惨叫连连，把王爻看得腿打哆嗦。还有一次，三月八号，头天刚下过雨，他带王爻下河游泳，一跳下去，冰冷刺骨，小鸡冻得剧痛。两个人用奇特的方式庆祝了妇女节。“你娃儿好大了？”“还没要。”王爻嗫嚅着，“也，我都两个了哦。”“读几年级？”“大的刚中学毕业。”居然跟王爻侄儿同班，小的又跟王爻一个表弟的老幺幼儿园同班。

        看了一圈，全班六十多号人，就王爻和另个男同学还单着，但那个家伙躲着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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