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灵肉 第50章
        爻妈来了，看着瘦得不成样的王爻，悄悄伸手揩眼泪。

        “有个女朋友的话，也好有个人照顾你嘛。”她难过地说，一边递了个信封给他，这钱对此刻的王爻来说，就是救命钱。王爻点了点头，这时候，他把她妈的话听进去了。

        爻妈每天做鱼、蒸肉、蒸炖鸡鸭，很清淡的白味，一点点辣椒都不放，看着王爻一个人一顿吃下一整条红烧鱼，再装进去半斤卤肉。王爻半夜里稍稍咳嗽，爻妈就赶紧起来，推门问：“有没问题啊。”王爻接过她递来的白开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安慰她：“没事，妈，你睡嘛。”她不放心地看几眼，再回房间。

        一个月后，检测报告出来，炎症消失大半，指标转阴。

        王爻掏钥匙准备开门，屋里有人在大声说话，像吵架一样。

        “谁来了？”王爻惊疑着打开门，是老家亲戚勇娃子，专门带他老婆来成都检查身体。这下热闹，一屋子的病人。

        王爻拖着病体帮他们找了当医生的同学，“没病，就是慢性胃炎。”同学认真地诊断完后笑笑说，“四川人一般都有这毛病，嗯，还是开点药嘛。”勇娃子忙忙地点头，同学打量了下他们后又确认：“是自费吧？”“自费。”勇娃子答应着。“那我就开些外面药房也能买到的，进口药太贵，而且吃完了外面买不到。”开完药，王爻道了谢又带他们出来，去取了药，一人提了一口袋回到家。看个病真累，王爻骨头都快散架了，爻妈在厨房里烧水，王爻进去正给她说看病情况，客厅里又炒起来了，王爻和爻妈赶忙跑出来，“咋了？”“她又要去华西检查。”勇娃子气愤愤的，“不是说没大问题吗？就一个慢性浅表胃炎啊。”王爻也有点糊涂了。

        她坚持要去，那就去吧，第二天一早，王爻又带着他俩去了华西医院，结果一样：胃炎。药也不开了，出了医院门，勇娃子黑着脸抱怨，他老婆冲着气，一路上让勇娃子买这买那，勇娃子不买，她偏要要，两个人站大街上吵，总算回了屋，继续吵，王爻听得烦，摔门而去。

        爻妈两边劝，等他俩回了旅店，爻妈才说：“他们扯了很久了，她说勇娃子的钱不给她，她就要折腾他，把他钱弄光。”爻妈叹口气又说：“勇娃子在外头下力挣钱，好苦嘛。”“晕哦，咋这样？”他亲戚一家都吃了没读书的亏，勇娃子在外面当民工，支木、挖煤、背金矿、钢厂里上流水线，啥活都干，有时为了多挣点，在煤矿里专门申请下井，别人吃不下那苦都不去，他硬坚持去。“当初刚结婚时看起好像还多朴实啊？”“哼，现在，农村的女娃子，一个个都是飞天精，进了城就开始妖艳了，勾男人。”爻妈痛恨万分。

        在王爻的印象中，他一直觉得农村要传统些，婚姻也稳定得多，真想不到现在变成这样。之前，爻爸还让亲戚在勇娃子老家帮王爻找个老婆，说城里的女人都不安分，王爻还当着亲戚的面吼了他老爸一顿，他要是看到眼前这一幕，不晓得会有何感想？

        “既然都这样了，勇娃子还跟她在一起干啥？那就离噻。”王爻好奇怪，爻妈叹口气告诉他“原来说过离，但她坚决不答应的嘛，钱没刮干净，她就不得走，就要天天吵天天闹，变着方子剐勇娃子的钱。”这拖起才恼火，王爻心塞，肚子又隐痛起来。但他真想不到：几个月后，爻妈告诉他，从你那走了没多久，她就一个人离家跑了，勇娃子怄气不过，又去山西挖煤去了。

        第二天，勇娃子两个提了一口袋菜进来，爻妈责怪他们：“买菜干什么啊？这又不是外人处。”她看着王爻叫哥哥，可能自己觉得昨天有点过分了嘛。王爻想想昨天摔门，也有点过意不去。两个人坐下来，刚开始不说话，不晓得咋的，慢慢地又在扯，只是压着声音，爻妈赶紧又去劝。

        王爻摇了摇头，出门去散步，前面一个穿黑衣服眼睛通红的人看着面熟，走近，相互盯了好几眼，还真是熟人：老家厂里的张烂眼，他也来看病，要先做b超，王爻就近找了另一个在医院的中学同学帮忙，不排队就直接检查了。

        张烂眼眨巴着红眼睛连声道谢，王爻准备走时，他把王爻拉到一边，“我给你说个事情。”“啥子？”“原来你们逮野鸡那次，你晓得是哪个去告的吧？”旧事重提，王爻还是忍不住问：“哪个？”“是拉灰的文胖子告的你们。”王爻大吃一惊，果然有人告密，更震惊的是告密人居然不是江连仁！当时大家都认为是他因为和王爻打架怀恨在心，才悄悄去告的密。“**，他为啥子要背后整我冤枉呢？又没惹他。”王爻想不通。张烂眼说的话差点让王爻晕过去——“他一直看不惯你，说你眼睛望到天上的，他打发女，你也没去送情。”妈哟，这也太……“最关键的是，有次你还跟他吵过一架，结了怨了。”跟他吵过架？王爻努力回忆，想起来了，是有一次，半夜要拉灰，却一直找不到他，等了半个多小时他都没来，王爻一直交不到班，结果他跑回家睡觉去了。王爻一气之下，把炉灰一伙子给他放到地上，他两口子骂骂咧咧地铲了一个多钟头。原来这样，王爻想张嘴骂，但不好在张烂眼面前失态，而且自己现在是病人，不能发脾气。

        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害病以来，他随时都感到全身没劲，他坐在木椅上，一只蜘蛛垂着丝在眼前晃悠，顺着往上看，树丫处一张大大的蜘蛛网，几只飞虫粘在上头，还有一个甲壳虫，蜘蛛正在包裹它，越缠越紧。

        “这些虫子要是向四周再飞一点就不会粘在网上了，偏偏就这么合适触网。要是从网中间穿过去呢？一碰到就粘着跑不脱，而且，很有可能它们看不清这半透明的网丝吧？小时候他在河里下渔网，从水里看，就根本看不到网线。就算躲过了这张网，也可能碰上其它的网，只有靠运气了。”王爻胡乱地想着。

        蜘蛛还在忙碌地转着圈，甲壳虫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了，一片碎叶飘下来，也粘在网上，甲壳虫还在做最后地挣扎，逃不脱，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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