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震动 第28章
  迷迷糊糊间，又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嗯？王爻把头上的衣服掀开一道缝，大胡子几个人正在收拾东西／王爻坐起来，小山拿着压缩饼干，在帐篷门口探头叫王爻快起来吃早饭。忙到中午，几个人正要歇歇，前边有人高声喊：“有活的！有人还活到的！”呼啦啦，大胡子带头冲过去，周边也一下子钻出好多人，搜救犬也跑过去了，七八个人协力掀开一张水泥板，下边露出搅成一团的钢筋，没工具，怎么办？一群人紧急商量着，“只有从旁边进去，先把这面墙撬开。”“那来呀！”大胡子一声喊，大伙儿喊着号子，把断墙挪开，又挪下面一块，再腾清乱糟糟的砖石，下面就是垮塌沉降的屋子了，一个队员钻进半个身子进去，朝里面喊，下面传来微弱的声音，“有人！还活着！”他兴奋地叫起来，王爻好像也听见人声了，“坚持住啊！马上救你出来！”担架来了，王爻退到后面，不影响救援，木头、砖块依次传递着，听到欢呼声：“出来了！出来了！”“坚持住啊，兄弟。”伤员躺在担架上，担架传递着，“快快！到医疗队。”

  累了一天，王爻躺在塑料布上想着白天救人的场景，这些满面尘土，连续多日作战，疲劳至极的各路救援者们都开始休息了，外面很安静。

  他走出帐篷，想换换气，前面又有人影，走走停停，有时又蹲下来，手臂在翻动着啥。啊？不会又撞见“阴兵”了吧？王爻身上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准备跑，那个黑影突然打了声喷嚏，“打喷嚏，那应该是人。”王爻停止了后撤，盯着那黑影看，黑影蹲下来了，偶尔有亮光闪一下，“在找东西？晚上不好找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啥来，王爻走回帐篷。

  “我刚又看见人了。”大胡子正蹲着叠衣服，瞥了他一眼，“一个人，蹲在地上，打着手电找东西。”大胡子一怔，“嗖”地站起来，“在哪？”两个人出去时，那人影还在，大胡子蹲下身，像猿猴一样朝他慢慢爬过去，王爻弯下腰跟着。“到底干啥的呢？”王爻还在想，“谁？”大胡子已经一声吼，那人影停了一下，站起来，开始跑。“站住！”大胡子边追边喊，后面跟上来几个人，手电乱晃，那黑影“扑通”一声栽倒了，爬起来继续跑，大胡子一把扯住，喝问：“干什么的？”那家伙挣扎着不吭声，四周人围了上来，十几把手电一起对准他，他伸手蒙着眼睛，还是不说话。“走走，过去。”小山推着他，后面人一起押着，到帐篷外马灯下才看清：一张颧骨突出的瘦脸，眼睛惊恐不安，因为害怕，腮帮子和嘴唇哆嗦着，大概三十来岁样子。

  几个武警过来了，开始审问：“干啥子的？鬼鬼祟祟。”他紧张地说：“我东西丢了，来找东西。”一边躲着手电光，“找东西？找啥子？这废墟里白天都走了几十遍，咋白天不来找？”他又不发声了，下意识地按了下裤包，一个人眼尖，问他：“裤包里装的啥？”他按住不回答，“拿出来。”武警厉声吼，他往后退，小山一把揪住，武警伸手进他裤包，另几个人翻他衣服包包。掏出来了，顺着光，王爻看见几颗黄橙橙的圈子，“金戒指。”现场声音开始乱了，“哪来的？”“嘿，还有根项链。”有人又从他身上摸出一件。“哪来的？说！”“说！”周围人都愤怒了。他终于憋不住，哆哆嗦嗦地交代了，“揍他！”大家开始吼，原来这家伙专门在废墟里偷捡遇难者身上和受灾现场的首饰，从另个地方一路摸到这里，下午这里人多，他一直没机会，等大家歇了，他才悄悄出来摸黑作案，没想到被王爻给发现了。“昨晚上是不是你？”王爻突然想起来，问他，“不是我。”他赶忙否定。武警用对讲机联系着派出所的人过来处理。

  弄完这事，再睡下，已经快半夜两点了，王爻倒下就睡着。

  再睁开眼，外面白炫炫的阳光晃眼，小山在和一个警察说着啥。看见王爻，小山走过来，转告：“刚派出所的通知，民间救援和志愿者都要退出救灾现场。”“啊？这……”王爻脑子本来还没完全醒过来，这一下就直接木了，小山拍了拍他肩膀安慰说：“你回去吧，兄弟。”王爻不走，“回去吧，休息一下，这两天辛苦了，感谢你啊，兄弟。”小山抱了一下王爻，眼睛红红的。“那你们呢？”“我们，看情况吧，等大胡子安排。”“大胡子呢？”他四处盯了一圈，“去医疗队了，张老条手被砸了。”“好吧。”等王爻提上包，他带王爻到前面，帮王爻找了辆送水的车，也不晓得是哪的，这现场，忙成一团，啥秩序的都没了。小山往前走，王爻立在原地，小山又转身小跑过来，“兄弟，留个电话。”正记号码，几个人抬着担架，后面的人脚下一滑，跪在地上，大家忙着拉他，小山听到声音，赶紧跑过去，一边撑起担架一边扭头朝王爻喊：“有空上唐山来玩。”“好，到成都了给我电话。”

  路上已经是单线管制了，调头换路绕行，途中又换了辆车，走走停停，回到成都已经深夜了。王爻闭上眼，眼前全是地震现场乱糟糟的画面：缺胳膊少腿的伤员；废墟中露出来的半边身体或一只脚；钢筋上缠绕的带血的纱布……纱布突然团成一团塞进王爻的嘴巴，他一呕吐，睁开眼，才想起已经在成都了，在家里了。走得匆忙，都没能跟大胡子和小山他们合个影。

  王爻走在街上，四周看上都是灰蒙蒙的，天是灰的，路是灰的，树也无精打采地披着一身灰，人看上去也一个个面色凝重灰头土脸，衣服都皱巴巴地好像穿了很久，偶尔有点阳光，感觉也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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