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云间玉楼斗法（下）
        出了古北镇，江玉楼向西北便行，未行半里路，便来在了西山脚下。且说这西山孤岭，山势险峻，更有星罗怪石，虎豹蛇虫潜行其中。踏上崎岖婉转的山路，江玉楼便觉得这林间的气息异常，不仅山风阴凉刺骨，而且隐约间似有尸腐之味飘渺入鼻。

        行至山腰，眼前出现一段青石台阶，弯弯曲曲直插密云深处。江玉楼默念心咒，手中死死攥着玉珏，口水咽了又咽，越往山上走，心中越是不安。又行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一座山门，山门上书“乾坤”二字。左边门前又有石碑一座，只见：山野奇阵倒转乾坤八门，云中旧坛波动日月天星。石碑下石龟静卧不动，四肢深深踏入地面。迈步走进山门，又有数十级台阶出现在眼前。江玉楼暗暗咒骂一声，继续前行。

        复行数十步，一股阴寒之气瞬间浸透了衣衫，江玉楼大惊失色，险些跌下山去。只见一道青褐色的幽魂，低低盘旋在台阶尽头，忽而轻笑，忽而抽泣；这道幽魂还未停下，又有一道白影徐徐走到其身旁，二者嬉戏了片刻，一阵阴风刮过，呼的一下，齐齐消失不见。

        我的啷个亲娘，这不就是鬼魅吗？怎么大白天的就出现在这里了，真真的大白天见鬼了！江玉楼一阵惊呼，腹中的心肝脾肺已经吓得扭成了一团，自知不能再往前半步，江玉楼已萌生退意。来时信心满满，退时胆战骨寒。又到山门，见到了石碑和石龟，江玉楼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里果真有问题，恐有埋伏，待我搬救兵再来！一边想一边行，又行了半刻钟，前方又出现一座山门。江玉楼心中暗叹，这山间层峦叠嶂，浓雾密布，先前来时竟未发现还有一座山门，着实是自己大意了。只是越靠近山门，发现越是熟悉，又走了几级台阶，眼前竟出现了那坐石碑和下面的石龟。

        不要不要不要！快步上前去看，山门上，上书“乾坤”二字！石碑上刻着：山野奇阵倒转乾坤八门，云中旧坛波动日月天星。江玉楼咒骂一声，自嘲的笑了。这是什么？用这种拙劣的“鬼打墙”来摸他的底，简直就是对他的污辱！江玉楼稳住神识，凝气于心，三五个呼吸之后，虎目一瞪，大喝一声，开！只见：山前迷雾消尽，林间神气到来。静心邪魅褪去，仙神自降灵台。

        “小道友临近院门，却为何又要离去啊？”声音虚无缥缈，似有还无。

        江玉楼冷笑一声，知道这是对方在给他的下马威，知道是人在搞鬼，心中不再惧怕。沉声回道：“上有邪魅之物，心中胆寒，自知修为尚浅，权且先退！”对方未曾想到江玉楼这般直白，一下子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趁此空当，江玉楼脚底生风，只瞬间便冲到了台阶尽头。只见：排排古灯云遮意，片片青瓦挡清风。徐烟环绕巽雷塔，绿萝满布将瑶台。

        巽塔旁边有一间小屋，小屋不大，丈许见方，青砖垒制而成，只一窗一门开在阳面。门前两根蛇盘石柱，石柱前方又有一张石桌，除此之外，更无一物。江玉楼知道这石屋，定是这人的藏身之所，眼一冷，心一横，飞步上前。

        且说江玉楼一脚踢开石屋的门，却未发现半点人影。暗道一声，不好！却是已经来不及，只见石板门轰隆一声，自动闭合，几乎同时，窗户上也落下一块巨大石板。这个时候江玉楼才明白，这石屋根本就不是用来居住的，而是用来困住别人的。用手去轻抚石板门，发现这石板异常冰冷，重重去推，却发现这石板重逾千斤。

        凭借身体的力量自是不能撼动这石板半分了，看来需要动真本事了。手掐决，口念咒，大手狠狠往石板门上一拍。咚一声闷响，石板纹丝未动，这一记玄雷掌，只在石板上留下了一记淡淡的手掌印。

        砰砰砰，江玉楼又连拍了三掌，除了在石板上多留下了三记淡淡的掌印，还把自己的手震得酥麻了。这个时候江玉楼开始自责，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冒失，负面的情绪一拥而上，体内的灵气竟开始逆转起来。发觉体内灵气逆转，江玉楼大惊失色，连忙禅坐于地，闭合二目，默念静心咒。忽然，江玉楼体内泛起刺眼的白光，白光破体而出，万道光芒洒在石屋的墙壁之上，石屋墙壁上亦有回应。只见：白霞万道破石阵，浮鬼厉声无遁形。邪冢阴祟多异物，自有正法引神灵。

        白光缓缓消散，江玉楼睁开了双眼，发现墙壁上凭空多出了四幅闪着亮光的壁画。前后左右四面墙上分别是“天青木龙”“地赤白虎”“玄火灵雀”“黄星汲龟”，头顶上又有“乾坤日月”，脚下又有“江河横纵”。“四象封印术！”江玉楼勃然大怒，眼睛血红。这四象封印术乃是三清观不外传的秘法玄术，只有观中悟性极高的弟子才有资格学习。而如今会四象封印术的人江玉楼只有一人他从未见过，那就是三清观欺师灭祖的叛徒，凌道章！

        这凌道章比李清风还要高上一个辈分，是师爷公孙图的师弟！凌道章自幼修道，悟性极高，却贪玩成性，成年之后更是酒色缠身，到处惹是生非。观中自不会留下这么一个祸害，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晌午后，凌道章被逐出了师门。可这凌道章天性极恶，且又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两年后的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公孙图坐禅修炼之机，痛下杀手，害了公孙图之后，又潜入藏经阁之中，盗走了“四象封印术”和诸多秘术的手抄本。从那以后，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渺无音讯，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被江玉楼撞见了。江玉楼仔细去看墙壁上的图画，却发现这四幅图并不是四象图。但见：龙生单角是为蛟，虎有怪像弑母彪，灵雀乱羽空遮月，龟背杂形难架辕。

        “哼！东施效颦，鸲鹆学舌！腌臜的蟊贼，只学了一些皮毛却要搬出来丢人现眼，今日我就要代师父清理门户，除去你这个叛徒！破！”江玉楼双掌交叉于胸前，又翻转过来，一声暴喝，双掌齐出。只见一只灵龙从双掌钻出，对着那石板门狠狠撞去。然后又重复了三遍这个动作，分别又见，虎、雀、龟占据了石板门的四角。“今日便教你见上一见，何为正宗的四象古法！金木水火土，倒转乾坤！”江玉楼咬破左手无名指尖，在石板门中央画出一幅简易的太极图来，右手成剑指，紧接着大喝一声。“开！”

        轰隆一声，石板门爆裂开来，乱飞的石块将石屋前的石柱也撞得粉碎，少许的碎石块滚到了巽塔的基石下面。江玉楼飞身出来，环望满是浓雾的四周。“无耻老儿快快现身！”

        “呔！敢毁我困灵大阵，找死！”迷雾滚滚，半空之中传来苍老又愤怒的声音。声音飘忽不定，江玉楼根本无法确定声音来源的方位。“子北葵水，青玄风阵！”音落风起，密雾不散反浓，眼见风势越来越大，江玉楼不敢大意，反手祭出一掌。“定风咒！疾！”咒法虽出，却不见风势有半点减弱的意思。正在这时，江玉楼忽觉后背一凉，正欲转身，却是来不及了。啊！一声惨叫，江玉楼背后顿时血流如注！

        定睛去瞧，一只青面獠牙的女尸，漂浮在半空中，森森白骨的双手上还沾着江玉楼的血。鲜血顺着指间滴滴落下，十分渗人。真是：湛湛青面冷眼，颗颗獠牙骇人。飘飘白衣鬼魅，惊煞活人三魂。

        江玉楼飞身后退，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原来这风阵只是障眼法，这驭鬼术才是杀招。青面女鬼偷袭得手，不进反退，正当江玉楼疑惑的时候，背后阴风又起。妈的，有第一次，还想有第二次？江玉楼一矮身子，往前滚去，一只枯手紧贴着他的肩头扫了过去。枯手只是轻轻掠过，江玉楼就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还未从地面起身，就听得青石板下面沙沙作响。江玉楼哀嚎一声，又往旁里滚去。刚刚离开原地，只见咔嚓一声，石板破裂，一具枯骨竟然硬生生从青石板下面挤了上来。

        鲜血顺着衣摆落在青石板上，江玉楼钢牙咬得咯咯直响。“老贼！”咒骂一声，从怀中摸出来一包香灰，抓在手中，反手涂在后背的伤口处。啊！又是一声惨叫，江玉楼险些栽倒在地。

        见江玉楼步摇摇欲坠，枯手动作最快，在空中转了一圈，对准江玉楼的前胸，飞射过来。枯手眨眼间便到，江玉楼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伸手一抓，精准的叼住了枯手的手掌。只见江玉楼低吼一声，狠狠把枯手摔在地上，不等枯手再动，抬起一脚。咔一声，枯手粉粉碎。“驭鬼邪术，你竟然堕入了魔道！凌道章，我江玉楼今日就要替天行道！天地无极，玄天正法，震天雷！”江玉楼手掐决，口念咒，剑指遥指虚空。只听得：苍穹惊雷声滚滚，无边密云风呜呜。雷落，青鬼散；雷落，枯骨碎！

        “小小年纪竟能修得如此高深玄天雷法，看来李清风那小儿是把你当成下一代掌门人来培养了！不过，恐怕他要白费心血了，我这‘百鬼阴灵大阵’想要大成，正缺一个阵眼，今日必将你这后辈化为幽魂，为我所用！子北辛水，困龙阵！”声音苍劲有力，震得江玉楼双耳嗡鸣，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当啷一声，怀中八卦镜也落在地上，忽的，一点亮光在镜面上一闪而过。寻光望去，只见巽塔顶尖的白珠正在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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