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蒲坚出世 (1 / 5)
        苟氏今天起得晚，早上一觉醒来身边已经不见丈夫，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她仍然有些气恼，干脆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懒得起来。

        刚进这个家门时，她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物，有着一种优越感：一方面她自己头上顶着一道昔日部落女神的光环，她和蒲雄的姻缘又是由公公亲自促成的，进门之后公公对她格外关照；另一方面她的丈夫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为人谦和，愈来愈受到公公的器重，她自然也跟着沾光。但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她未能怀孕生子开始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渐渐让她有了一种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的感受。

        采纳侍中徐统的建议，蒲健去了太子东宫，蒲洪也将二个寡媳和她们的孩子接到了邺城，一同来的还有他弟弟蒲安的家眷。姜氏死后，蒲洪一直没有续弦。长子和次子留在枋头代父亲统领部众，便将自己的家眷留在了那里。此前邺城蒲府偌大的宅院中，只住着蒲洪和蒲健、蒲雄两家，算上仆人也不过二十几号人，确实显得有些冷静。一到晚上，胆小的女眷和丫环甚至不敢在府内走动。这跟羌族首领姚弋仲府中人丁兴旺、热热闹闹的景象，形成了很大的反差。经常去姚府作客的蒲洪，对此颇有感触。其实他早就想把枋头的儿媳和几个孙儿接过来，但儿媳们更乐意跟自己的男人待在一起。

        在枋头生长，名叫蒲菁、蒲黄眉、蒲重、蒲洛的这几个孙儿，大的已经有十来岁，他们在乡间一向野惯了，加上蒲健的儿子蒲苌、蒲生，蒲雄的庶子蒲法，这么多男孩凑到一块，少不了淘气。主子多了，仆人的数量也随之翻番。如今蒲府的热闹今非昔比，这让蒲洪的心情有了好转。可是，苟氏面临的压力却更大了，一天到晚看着别人的孩子在眼前活蹦乱跳，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更让她感到忧心的是，公公对她的态度已经大不比从前，日趋冷淡。她有时忍不住想，当年若是跟表哥李威走到了一起，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此种情形。每当想到这里，她就会暗自落泪。

        其实作为一家之长的蒲洪，也有他的苦衷。接连失去二个儿子，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他在心里卯足了劲：“人家要我断子绝孙，我偏要枝繁叶茂！”所以他现在更加关注儿媳苟氏生育的事情，已经有些亟不可待了。这件事让他颇感头痛，毕竟这桩婚事是由他一手撮合的。而且，他还有一个难言之隐，就是曾将这个儿媳奉为部落的女神。在当时那种险恶的形势下，考虑儿子的终身大事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本能。就在此时这个女孩走进了他的视野，她的表现是那么机灵和果敢，胸前还佩戴着一尊佛像，他认为这是一个宿命，于是当众祭出了将这个女孩封为部落女神的那一幕。时过境迁，倘若自封的女神居然是一只不下蛋的鸡，那后果就不只是老蒲家传宗接代的事情了！就因为这个缘故，目前他除了有意冷淡这个儿媳外，尚未想出一个妥善处置的办法。前天他应邀去姚府做客，又有一位小妾为姚弋仲生了个儿子，使得他儿子的总数突破了四十个。每一次添丁，姚府都会宴请宾客，其中自然少不了他。每当看见羌族首领儿孙满堂，他心里总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想到自己死去的两个儿子，又想起儿媳生育的问题，回头家里常常莫名其妙地冲着儿子蒲雄发上一通火。蒲雄心知肚明，只能默默地承受，不让妻子知晓。可是府中也就这么大的地方，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地也传到了苟氏的耳朵里。

        家里的女人多了，是非也就跟着多了起来。昨天苟氏带着庶子蒲法去婶娘和几位嫂子那里串门，进门后才发现她们正在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她的身孕问题。她本想抽身离去，却被她们热情地挽留下来，然后当着她的面，她们居然毫无顾忌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少奶奶，你得赶紧给元才生个儿子了！”

        “元才虽说有阿法，但毕竟是庶出的呢。”

        “要我说，没有阿法倒还好一点，就因为有了阿法，少奶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啊……”

        “元才看上去倒不是很在意，就怕老爷心中不乐意……”

        “老爷已经不乐意了，你还没有看出来么！”

        接下来，她们开始热心地给她出主意。出于对长辈和妯娌的尊重，她苦撑着坐在那里，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令人窒息。

        回到自己的住屋，苟氏感觉浑身无力，颓然坐到椅子上，呆若木鸡。自从在西门祠见到大和尚佛图澄，她对怀上自己的孩子有了信心，她相信大和尚，相信佛缘。为此，她在自己家中设立了佛堂，将那尊小佛像供奉起来，早晚膜拜。这一次的遭遇既伤了她的自尊，也开始动摇她的信心。这些人当着她的面尚且如此，在背地里自然还要添油加醋。她们才来不久，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啊！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掩面而泣。蒲法很懂事，趴到她怀里，移开她的手，将自己的小脸紧紧地贴着她的脸。她一把抱住蒲法，哭得更加伤心。蒲法今年四岁，生母因难产而死，她对他倾注了全部的母爱，视同己出。婶娘和嫂子们如此口不择言，孩子很快就会知晓自己并非他的亲娘，这对他也将是一个莫大的伤害。

        入夏以来，苟氏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一月一次准时的红潮没有来，经常感到头晕、乏力，食欲不振、喜欢吃酸酸的东西，有时还莫名其妙地恶心乃至呕吐。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身孕。虽然此前并无怀孕的经历，但对此期盼多年她自然不会懵懂无知。不过她没有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丈夫，因为假如属于误判，后果将会十分严重。

        由于白天受了刺激，昨天晚上夫妻二人躺在床上说话，苟氏终于向丈夫说出了自己的预感。她原以为丈夫听后会欣喜不已，哪知蒲雄只是说了句“你再留意一段时间，到时请个郎中来号号脉”，便没有了下文。丈夫的态度让她感到无法理解，便忍不住说了几句气话。蒲雄毫不在意，很快便呼呼入睡。失望之余，她独自生了一会气，又流了一回泪，辗转反侧了好长时间，到后半夜才迷糊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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