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山中日月 (4 / 4)
        石洞幽然寂静，只闻兰霖粗重惊悸的喘息声。兰霖略一定神，神伤不已。向一旁的王祁看去，见他犹自沉沉不醒，小蛇蜷在身上，盘坐一团。她下意识地去摸王祁鼻息，不禁低呼出声，泪水夺眶涌出，泣不成声。经过这么多努力之后，他终于还是去了吗？

        许久过后，兰霖怔怔抬起哭干的眼睛，看着王祁安静地脸庞，喃喃道：“你已去了，我留在这世上还有何用。”举起长剑，羞赧一笑，道：“你我二人生不能同眠，死后却可同穴，贼老天待我也算不薄。”她轻轻攥住王祁手腕，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便欲自刎。

        忽的，指尖传来一下搏动，兰霖一愣，继而大喜。忙握紧王祁脉搏，细细探查。果然，脉象深缓平稳，虽弱不断。兰霖“噗”一下乐出声来，欣畅中夹着哭声，笑骂道：“呸，差点害姑娘为你这傻小子殉情。”又探了下王祁鼻下，还是了无生息，心中大奇，想道：“难道是上古秘法中所说的龟息之术？”此时，她心情大佳，王祁虽然还有些异状，但体征平稳，脉搏铮然，已无性命之忧，接下来，只需耐心等待便可。

        这时，肚中传来“咕咕”叫声，经历几日骤变之后，兰霖才感到一阵饥饿。将王祁放好后长身而起，微微一愣，只觉体内干涸的内力早已盈盈满满，比之从前更胜一筹，就连经脉中的旧伤隐疾也已悄然痊愈。稍一思索，便即了然，为王祁咬嚼灵芝时，其中的汁液或多或少地送入了自己体内，灵液奇效无双，在昏厥沉睡之时，不仅复原内力，更治好旧伤。想到此处，心中大喜，却又无比骇异，自己只是稍微汲取些汁液便得到如此福缘，王祁几乎将整枝灵芝吞下，是伤疴过于沉重，还是他的潜力惊人之至。

        兰霖摇了摇头，不再乱想。只要少年伤治转醒就好，其他的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看洞外天色尚亮，低头对着小蛇说道：“小东西，照顾好他，我去采些果子便回来。”小蛇蜷伏不动，似是没听到她的话。

        兰霖苦笑，但她知道小蛇忠诚无二，即使没自己的嘱咐，也会将王祁看护好，旁边这瘆人的蟒尸便是教训。转身走至洞口，探出头去，看谷中山雾迷漫，禽兽嗥鸣之声不时远远传来，握紧手中佩剑，一跃而下。

        此时早已是隆冬天气，但谷中气温不低，兼有雾露滴润，暗泉流灌，绿树野花参差繁茂，偶有青碧小果罥挂枝头，松子、柏子俯拾可见。兰霖自王祁重伤之后，尚是首次进入谷中，见到可人美景，心情大佳，没多时已采撷了不少松子野果，兜在衣襟中。又摘下几片宽大树叶，盛些清冽泉水。心中记挂王祁安危，不再逗留，返身回洞。

        王祁依旧静静躺在地上，兰霖有心要喂他些野果充饥，却再也做不出唇舌渡送的羞人之事。之前送服灵芝，乃是因事态太过紧急，容不得一丝耽搁，此刻从容面对时，哪敢太过逾矩。而且王祁像是不知不觉间进入到修行秘境，自能辟谷潜习，只需不时补充水分便可。

        从此之后，兰霖便在山谷中安住下来，看护王祁之余，饥则采柏摘果，渴时饮泉吮露，定时给王祁送服清水，擦拭脸面。从前略显乖张的性子，渐渐变得古朴无争起来，她完全忘掉世间的恨仇怨执，只觉得即便每日坐看雾起云舒，霞翳漫天，也是极为恬足之事。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王祁仍旧未醒，脸颊日益清瘦，鼻颚下冒出疏淡的髭须，拂摸脉象时，内力却充盈无比，隐隐有汪洋呼啸之声。兰霖不以为忧，不以为喜，静静地等着。

        这天，谷内零零落落飘下点点雪花，起始时沾地即化，不久后雪势转大，地上慢慢铺了薄薄一层白色。万物素裹，枝梢莹莹，兰霖颇为欣喜，便跃出洞去流连徜玩，她没有动用内力，像个小孩子一般，踏足雪地，奔跑欢叫，久违的稚趣充盈心头。直到天色擦黑，这才意犹未尽地掠回洞中。

        甫一进洞，大惊失色，地上空空荡荡，王祁踪影全无，直吓得魂飞魄散，难道有什么恶兽误闯进来将他叼走了？再寻小蛇时，果然消失不见，不由怔在当场，忍不住瑟瑟颤抖，巨大的悲痛倾轧而来。

        忽然，一叶冰凉沾于肩上，温和的声音从背后轻轻响起：“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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