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山中日月 (2 / 4)
        正低声凝噎，就觉身上越发燥热，开始还未觉察，到了后来，仿佛架在火炭上炙烤一般。茫然直起身子，石洞阴冷萧然，外面寒风呼号，将帘挂在洞口乱枝枯藤吹扯得扑扑作响，砭人肌肤。一切还是冰冻天气。错愕时，猛地看到王祁脸颊赤燎，就像涂了一层殷红胭脂，青筋毫微毕现，竟也泛作朱红之色，几欲渗血而出。再看身上的其他部位时，与脸上一般模样，别无二致，好似体内正燃着一尊熊熊的火炉，焰芒腾腾，欲将这脆弱的躯体焚化。

        兰霖不由惊喜交加，虽然不知为何会发生这种异象，但他毕竟还活着。见王祁眉毛紧皱，昏迷中依旧痛苦不堪，心中又急又乱。正踌躇无计时，眼见一条金色电光从石穴深处飞掠而来，惊惶后退几步，撞在石壁之上。金光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冲至眼前，“嗖”一下窜到怀中。兰霖骇极欲叫，却怔然发现原来是王祁的小蛇去而复返。忐忑低头时，见小东西游移腾跃，嘶嘶不止，两只豆大的蓝眼一直盯视着她，似乎兴奋不已。等了一下，见它没有伤人之意，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心中却生出狐疑，这家伙怎么了，放着王祁躺在一旁不管，却在自己身上蹭个不停，而且看它的动作，似乎在极力表达着什么。可惜她不是王祁，不懂小蛇说些什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重又看向王祁，脸上充满着急无助。

        小蛇通灵之极，见兰霖茫然无知，忽的游至地上，张嘴咬住她的裤脚，用力扯了一下，暗静之中就听“刺啦”一声轻响，兰霖外裤居然被撕下一块来。兰霖一愣，随即满脸通红，又立时意识到山洞幽阒，渺无人踪，何须羞惭，脸色这才恢复正常。欲起脚将这条小色蛇踢扁，低头看见那双小眼中不断闪烁的炯炯蓝光，不禁徒呼奈何，打消了念头，略微高声斥道：“不得放肆。”

        小蛇兀然不觉，小嘴一张，复又将兰霖腿脚咬住。兰霖正自提防，见它张口，便要躲开，可惜小蛇速度无与伦比，根本来不及反应。心中涌起一股荒诞的悲哀，忖道：“这条裤子又要遭难了。”

        哪知小蛇这次并没用多大力气，只是不住轻轻撕扯。兰霖莫名其妙，虽然对小蛇非常忌惮，却也感到有些不满，王祁往日待你不薄，怎么临到他生死关头，你却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还有心思与旁人闲逗。

        “咦，不对。”兰霖忽然意识到什么，那小蛇若是调玩，怎么就只向一个方向拉扯，且这种畜生心思单纯，岂会似世人一般朝暖夕冷，炎凉无常。不由得低下头仔细察看。果见小蛇轻拽裤脚，一个劲地向洞穴深处方向使力。兰霖心中一动，此蛇灵异非常，也许真的有所发现，不妨随它前去看看究竟。转身将王祁轻轻抱起，向洞内挪了丈许，直至感到寒风无法吹到，这才放下。双臂一阵腥热，有如火烫。

        兰霖走至洞口，信手挥挽，捉了十数只萤火虫。掌上使些巧劲，那些小虫虽扑棱棱四散飞窜，却怎么也逃不出咫尺之地。随后托掌在前，转身洞内走去。小蛇在前方带路，极速驰游，兰霖心中微有胆颤，不敢跟丢，紧紧随在其后，淡淡萤光将身周照亮，前后却是沉黑一片。

        洞穴幽深，越到深处，越发觉得一股冷潮的湿寒之气扑面而来，到最后，竟得运转内力相抗，才不致被寒气侵伐骨髓。可兰霖内力早已十不存一，没坚持一会儿，便已冻得牙关直响，看着前方依旧无边无际的黑暗，忍不住就要撤身而回。好在经过一段斜窄向下的甬道之后，突然传来叮咚的水声。兰霖举萤观看，心神大震。

        却见不远处是一方泉眼，活水汩汩冒出，汇作一条潺潺小溪，向更深处流去。泉边寒气纵横，森森淋淋，沾扑在一旁的石壁上，化作点点冰冷水珠，蜿蜒划落。在其上方斜凸的一块巨石缝隙中，一株绝世灵芝亭亭净植，淡淡幽香混着潮寒的水气沁人心脾，令人迷醉。

        小蛇在灵芝旁欢悦游弋，嘶嘶高鸣。兰霖的眼睛都要直了，谁能想到这寒山绝壁中会有如此宝物现世。她深知此物不凡，比凡世间见过的所有灵芝还要大上一倍有余，且色泽鲜润，毫无老态，在无人惊扰的一方天地中恣肆成长，灵气之浓，举世无匹。

        最初的震惊过后，兰霖这才意识到为何小蛇一直示意她向洞内行去，原来它志在于此，慨然叹道：“王祁果然没白白付出，在他生死之际，还是你反哺一命。”灵芝身具起死回生，吊命还阳之奇效，兰霖怎会不知。

        就在此时，眼前忽然一暗，不知不觉间，掌中的萤火虫已受不住此地严寒，纷纷冻毙，无力掉落。兰霖一惊，骇然欲叫，却发现眼前犹能视物，只不过比刚才稍许暗淡。不禁愣了下，余光扫到石泉上隐隐有星光闪烁，兀然抬头，这才惊觉深洞上方竟是一条狭长的细线，深邃的夜空极目可见，星月素辉透过险绝的峰壁缝隙幽折洒入。若非她机缘巧合，怎能见此奇景，悠然忖道：“无怪乎这株绝世灵芝能够绵延千年，此地深禀日月奇精，兼有寒泉哺润，又是人迹罕至，恶蟒环伺的僻荒所在，此番若非小蛇先将其袭杀，恐怕早已命赴黄泉，哪会有机会得见神物。”

        兰霖不再迟疑，纵身越过寒泉，紧紧贴附于石壁之上，取出佩剑，准备掘取灵芝。起始她还担心内力不继，无法抵御此地奇寒。哪知掠至灵芝身畔时，自然而然吮入幽香，早已干涸的气海居然立时现出春风化雨的气象，内力不断萌发，枯竭的经脉眨眼间焕发生机。兰霖喜极欲泣，知道王祁终于有救了。她没敢直接从茎干处斩断，那样太过暴殄天物，只用剑尖一点一点将根底处的石土挑落，小心翼翼地抖动手腕，唯恐出现一丝失误。幽阒沉寂的夜中，只能听见低微的“索索”落土声。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兰霖香汗淋漓，灵芝细密的根须快要全部露出，脸上露出畅意的微笑。

        忽然，静谧的夜中响起一声低脆的轻响，兰霖犹如听到晴天霹雳在耳旁炸响，冷汗顿时湿透后背。灵芝因底土太过单薄，根须刹那间断裂，向下脱落掉去。

        兰霖眼前一黑，伸手去够已然不及，却因心神巨大波动差点昏厥跌落。若是灵芝坠入寒泉，王祁岂有命在。眼见就要沾水而没，忽的一条金色光影极速闪掠，顷刻之间居然带起一股破空之声，小蛇张嘴叼住灵芝，细尾顺势在石泉上一点，身子飘荡送远，稳稳地停在石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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