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死神降临
        第十章死神降临

        深冬寒月，昼短夜长，倏忽七天眨眼而过，老田头查体的检验结果应该是出来了，他要去看看是个什么症候，这些日子的身体感到越来越不支。麻快让医生看看开上点药吃了，好了身体，春节后，村子里要建一座蔬菜深加工工厂，一切的人力物力都已完备，就等春节过后，上级有关部门批复下来，就开始动工建设。老田头心想：刚靠那二亩地，老百姓永远贫困，前年办那个小加工厂，就能赶上全村土地收入的两倍。假若再建起这个工厂来，村子里的老百姓也就富了，自家也就富了。富了，二牛、三牛讨媳妇也就容易了。如今大胡子又逮了，买媳妇的路子又断了，要走这条富裕路子的话，说不定，二牛、三牛的媳妇还有指望。这样想着，他叫上大儿子开出手扶，抱上了床破被子，自己又裹上件破黄大衣跳上车去，让大牛开着，朝县医院奔去。天气特别的寒冷他本想叫上辆昌河面包。可算来得破费三十元钱，太疼人了，攀不得和王大妈去讨媳妇，那是求人做事，不能叫人家受屈，自己冻点儿算得了什么，咬咬牙也就过去了。算起来村子里有钱，自己当着村长说了算，花点车费也不为过，可是想来这几年干着村长，寸草未沾，还是坚持不沾为好。总不能因这点事，弄的个心里不素净，玷污了一世淸白。一路这样想着很快就到了县医院。

        爷俩将手扶放在了看车处，一路小跑上了五楼生化室，拿出了检验报告单，转身就上了医生门珍室。老田头认得，医生还是七天前的那个医生，医生也认得这老田头，他笑着接过老田头手里的检验报告单看了看，然后抬头看了看这个在电台报刊多次露面的全县劳模和站在他身后的长的丑陋的大牛。又简单地问了一下老田头近段的情况。老田头也如实说了。接着老田头问医生道：“到底什么症候，怎么吃饭还噎得慌呢？”

        医生笑笑说：“问题不大，吃点药就会好的。”医生开了个药方递给了老田头，并指着大牛问老田头道：“他是你的什么人？”老田头回复道：“见笑了，见笑了，他是我的儿子。”医生又说：“那好，你去取药去吧！有关吃药注意的事项我和你这儿子说说。”

        老田头拿着药单子出去了。医生去关上门来，对大牛说：“你爹得的是食道癌，已到晚期，无法实施挽救了，你作为他的儿子要心中有数，趁着他还能下咽，该弄点什么给吃，就弄点什么给吃，免得他吃不下去的时候你们后悔。根据他的病情判断，保好了密，调养好了的话，他的生命还有六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还有一百八十天。”

        不等医生说完，大牛就哭着说：“医生你别和我说了，我的脑子不好使，记不着，等会你直接和我爹说吧！我家离了我爹不行，你不能把这死的病安排给我爹。”说着嚎啕大哭起来。医生一看这人即丑陋还是个半痴子，一下没了主意。

        就在这时老田头推开门过来了，先是止住了大牛的哭叫声，然后又来到医生的面前流着眼泪非常悲哀地说：“医生你刚才的话，我听得是一淸二楚。这个法子是你们医生一贯用的法子，二十五年前，我领老伴来查乳腺时，医生也是用你这个办法，医生和我说的话，我老伴在门外听得比我在屋里听得还淸楚。老伴回去不长时间也就死了，撇下了三个儿子，这可好，我还没有把他们抚养成功的，又得了同样的症候。我死了无所谓了，六十多的人了，已经比孩子他娘多活了二十多年。可我那三个傻瓜儿子怎么办？”说着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这医生听了这全县劳模的哭诉，再看看他爷俩这悲伤的样子，心中万分地沉痛，也不知道说句什么话，才能安慰下这个不幸的垂危的模范老人和他这傻乎乎的丑陋的儿子。他极力地控制着悲情，低着头手握着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老田头顶着严寒，揣着悲伤，药也没去拿，就让儿子开上手扶拉着回家了。刚回家坐下，前院李三妹的丈夫李世旭气乎乎地过来了，他气愤地说：“田村长有点事不得不过来和你透透，老邻老居的确实不好意思说这种事，可是我考虑不说不行，这万一出去戳弄了人家，这年头，人家可不和你客气，叫人家砸死了也是有的。”他带着一脸的怒气坐下继续说：“这个二牛你得好好地管教管教，没大没小的，我家三妹他得叫婶子吧！秋里三妹在玉米地里解手时，他偷偷趴在后边偷看，见了三妹的面就吆喝大白腚，这点事我没往心里放，可今日他竞跑家里欺负他婶子，兴亏我回家碰着，不然事就大了。”说完，不使好眼看着老田头，意思是你这老村长把儿子惯成了流氓。

        老田头的心情本来就糟糕到极点了，听了李世旭这话，一下子气得天旋地转，差点儿倒在了地上，幸亏他坐在门跟前扶住了门，他努力镇静了一下情绪，心平气和地赔话道：“兄弟对不住了，都怪我从小把他惯坏了，他这是往死里作，我得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你放心就是！他叔！我轻饶不了他。”

        李世旭走了，但他那鄙夷的眼神，生气的话语仍然在他脑海中闪烁振荡。他手扶前额低头坐那里，禁不住医生和大牛说的话又一次清析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你爹得的是食道癌，已到晚期。他的生命顶多还有一百八十天。”紧接着田二婶的话，王大妈的话，也都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一时间他的头脑几乎要爆炸了。他用力握起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头颅，使不得一下把它敲碎，让那些乌七八糟东西，随着自已生命的消失而消失，忽而，三个半傻不傻的儿子，又都傻乎乎地跳入他的脑海。二牛、三牛、还没讨上媳妇，还有可怜的大牛，大牛媳妇，还有招人喜爱的小“田来”这些都是他的血肉，都挂在他的身上。他真的放不下也扔不了。当然还有那个蔬菜深加工工厂，也是他牵肠挂肚的事情。田家庄的父老乡亲都还盼望着他建厂创业富起来呢！此一时他感到了生命的无比的珍贵。他多么想一切都没有发生，轻松愉快地工作、生活、去完成他一生应完成的事业，去做他应做而没有做完的事情。大牛盖上房子，能够和老婆孩子独门独院的过日子，二牛、三牛、也都盖上房子讨上了媳妇，田家庄的男女老幼都过上了富裕的好日子。这人那！该死死吧！什么早一点，晚一点的，无所谓。可现在一切他都没有完成，都还需要他去做，但，上苍却无情地宣告了他的死期。死神离他就一步之遥了，眨眼就将他索命而去。世上还有什么比这知道了自己的死期；而还清楚明白地活着，更为悲伤和难过的事情呢？

        老田头一下陷入了极度悲伤和难过的境地。

        几天来老田头在无边的苦海中奋力挣扎着，沉思着，沉思的结果是：他要利用这一百八十天的有限生命安排一下他的末果事业。

        他第一件事，就是辞去了田家庄村长职务，负责村民委员会选出了一个公正无私、敢于负责、积极进取、群众信任的人，接替了他的职务，他把村里一些工作，近期的，长远的都向新任村长交割淸楚了，他还特别地把建蔬菜深加工工厂的有关事宜，向新任村长进行了专门的谈话和交接。诚然，在做这些工作的时候也费了一番的周折。首先乡领导不知道他得了不治之症，不久于人世，老田头又对自己的病情保着密，他耽心一旦保不住密，就会给领导添麻烦，给全村的人添麻烦，还让田打狗子等人畅快。所以他对自己的病情谁也沒有告诉，医生虽然告诉了大牛，但他不明白这病的情况，也不知道它的厉害。更不理解他的心情。二牛、三牛、更不知道他得了这不治之症。只要老田头不说，他的病没有人知道。因此对他的半道辞职，乡领导极力做工作挽留，田家庄的群众也不舍得他就这样离任，一个个都出来良言相劝。但都被他一一婉言谢绝了。

        第二件事，就是这些年岁的亲朋好友他都走访了一遍，他想在这生命的最后日子里，和这些亲人见上最后的一面，心投入投地和亲人们啦啦心里的话。当然在和他的亲人、朋友见面啦呱的时候，心情是极其沉痛的，但是他都极力地克制着，和强加掩饰着。始终没有表现出自已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悲观情绪。顺利完成了对亲朋好友的亲切见面、亲切谈话。

        第三件事，最使他牵肠挂肚的，也是他感到最棘手的事。三个儿子自老伴走了以后，全依靠着他领导约束着生活，一旦失去了他这个依靠约束，那情景就不可想相。特别是那个二牛，越来越疯，简直就不像话了。他甚至想像着，他死了以后，二牛会把他这个家毁灭掉，更有可能去作践众乡邻。这样被村里的人活活砸死也是有的。那样，他老田头的一世淸明将全部毁灭，九泉之下也遭众人唾骂。连日来老田头在死神的折磨下，就这件事，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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