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屋外的那些事
        吃完饭后，姨叔提着装有两副碗筷的塑料袋走出了门，并告诉我，明天会在早上8点前把饭送来，以及今晚的睡处，我应了之后便走了。我回来打开电视，试着给外公找找有关战争片的节目，无奈花白的屏幕给我的反馈是一无所获，只好关了机。

        “外公，你在家最近在看什么战争片没有，电视看不了，我在手机上给你找个吧”

        “懒看得（不想看），浑身没劲”

        在白色床单上的外公弓着腰，松垮的脸嘴角微微像下，有那么一丝对什么的不满，又或许是长久以来的面部习惯，眼神微微看着身边另一张病床上挂着检测器，光头，年龄相仿的老人倚着床看着手机，听着各种或许是他不能理解的声音，时而是庄严的国歌，时而是儿童的嬉笑，又或者是疯狂的哈哈大笑，手摸着自己消瘦的小腿，粗糙的肌肤有那么几根汗毛。

        我看着这一幕，在心中暗自进行了一些揣测外公的想法：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像个与自己身份不相符的年轻人一样玩弄着手机呢，而且还不是老人机……

        于是，外公试图扶着床站起来，我赶忙去搀扶，“就是没力气”，边说边自己努力去办到这种自己本就能做到的而现在却很难的动作，我把拖鞋给他穿好并问要做什么“出去走走”，我才明白，这里对于平日的外公来说太吵了，更何况现在的他还是一个病人，“我可以自己走”，颤颤巍巍，很慢也很让我紧张，还记得上次就是没扶外公，上楼梯的一个颠簸差点摔下，还好我反应快搂住了。我眼睛不敢有丝毫的飘，看着外公一挪一挪，随时做好了搭把手的准备，抓着过道的病床，走了一段脱了手，来到了楼梯，扶着上去，在拐角无人的梯道试图抹动青绿的窗，“我来”，“订死了（固定了）”，我看看窗角，确实，被固定的窗留了那么伸不出头的宽度，有一点微微的风，比起那不能开空调的三人房间还算比较凉快，“我在这梯坐坐”，“需要什么垫的吗”，“不用，就这样”，外公一只手撑着扶手，一只手我拖着缓缓坐下，从左上衣的口袋掏出烟，而那小小的打火机好像是堵住了似的，有那么一会儿恩不下去，正当我要帮忙时，终于恩下了。白色的烟轻柔的升起，“外公，要不我扶你去那过道尽头的厕所外抽吧，那好像是个可以抽烟的地方，这被医生看见了怕会被说的”“没事，就这舒服……老家你的公这在忙什么呢”，“打算把老家那破了的猪圈翻修一下，这几天在削木材”，“哦”……

        “我来吧”外公把烟朝地上嘬，腰不太弯的下，“得行，我可以……留一半后头（之后）抽，怕没得（没有）了”，打开烟盒，里面还有十多根，外公将抽了一半的烟灭了塞回烟盒，或许这是包很好的烟吧，我不解，不过相对于自己老家公所抽的烟来说，这一定是一包好烟，因为他所抽的好像才5块吧，总之，我不会抽烟，也就不会懂这烟的好坏，就跟酒一样，只知道喝多了会醉罢了。

        抽完下楼梯，在病房门外听见里面多了几个声音，来了另床的其他家属探亲，进门，我感觉更加闷热了些，扶坐下，蹲下拿去鞋，捥起双脚，轻轻搂躺，盖被，外公微闭眼侧躺，一只手掌着脸，一只手抓着床边的栏杆。

        “猪肉涨价了，刚买了一千多块的猪肉”，“买那么多啊”，“那能有多少，最多吃的到几天，现在30多斤……”……

        靠门口探亲的和靠窗边探亲的两个中年妇女呱呱地聊着，没有半点间息，无缝链接，像极了以往外公看的电视中两个地下组织的反派人员在电报机上不停的敲打着键盘，我坐中间外公床尾的木椅上玩着手机有意无意的灌入耳中，也不知道睡着的外公是否有睡意，能否睡着，只是时而反转侧身，眼依然闭，表情微皱，恐怕是难呀，而现在的时间又不允许我作出安静的提示，无奈只好如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些许人，和这正聊着的两个黝黑妇人来说，来者有人略带点书生气，典型的区别就是乡村和城市，城里人和农村人，人多，妇人们终于也就离去，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两个人的房间是喧闹的，浮躁的，闷热的，而这来的大概有5个人左右，反而使得这样的病房发生了魔法似的，安静了也多，尖锐，刺耳的声音换成了浓厚，平和的真诚问候，是的，我这才发现，前者不像是来探亲的，更像是来争论的。终于是有个可以睡觉的环境了，然而外公反而不想睡了，听着靠窗旁的对话，外公慢慢做起来，跟他们聊了起来

        “得了什么病啊”，外公问，

        “肺病哦”，亲属回答，

        “我家里也有个……”说起了外婆，不过说了两句又戛止了，听了会，用夜壶上了个厕所，我打理完毕，又陪外公上了那个梯道，抽起了那剩余一半的那根烟，

        “今天6号了？”“嗯，星期一”“那拓拓明天考试了”“应该是了”“你这做什么工作呢”我解释了一下感觉又太专业了怕外公听不懂，于是说“金融行业”，并解释自己之前在公司是替别人挣钱拿提成，现在是自己挣，并表示挣了多少，生活不用担心“要走正道啊，不要被骗，更不能骗别人，之前你妈就被骗了，电视上也在说”我表示明白，并为外公知道我妈被骗而感到些许意外，因为这被骗的数量我妈是知道不能让老一辈人知道的，而且……这也是我的羞辱，因我妈被骗的责任而把矛头指向我，就好像当初我苦口婆心的规劝，以及极力的反对不存在一样，正想解释，外公抽完烟，我替他灭了扔掉，扶着回走，便作罢……

        在床边坐下，这时探者渐渐离去，外公拿着手机打起电话“你这吃饭没呀，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怕呀，我这没什么毛病就是头昏无力，你如果想来就来呀……”这是打给外婆的，我这才发现自己今天从老家回来还没看见外婆，不知道外婆怎样，外公这样她会担心的吃不下饭吗？会一个人在家默默流泪吗？会一个人又开始胡思乱想唉声叹气吗？外婆一直都是个心思细腻，但又因苦命的前生养成有话不敢说，没处说，要么自己藏着，要么只跟外公说，也因为这样，作为她的子女们时常会被外婆误解，好像也只有外公能理解吧，毕竟两人是年过半百，互相陪伴已到垂暮之年的老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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