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猫 (1 / 2)
        写于2019年9月10日

        阿猫是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年纪大约在十岁，从小便没了娘，父亲把他养到九岁那年，出去寻工，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阿猫于是就成了孤儿。学校不要他了，因为没人替他付学费。他的家被同姓的二叔侵占了，他就住在一处破窑洞里。阿猫天天在镇上瞎逛，捡拾垃圾桶里的残羹剩饭，略微填一填空瘪的肚子。镇上的人们起初看他可怜，无依无靠的，都会帮衬一下，赏他一口饭吃。后来，逐渐见他就觉得厌烦，觉得可恶，觉得活该，觉得是个祸害，而远远避开。

        因为据说有人看见他偷取镇上大户黄家的钱，而确实在他窝身的破砖窑里找到证据了。

        黄家人闯进破窑里去的时候，阿猫正在熟睡。一只穿着锃亮皮鞋的大脚，狠狠把他踹开，他应声飞起，撞到土墙上，又掉落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疼痛钻心，他说不出话来，瑟缩在墙角，像一只被人抛弃的猫。

        锃亮皮鞋粗暴地翻开单薄破烂的被褥，翻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牛皮钱包，里面的钱是没有了，空得就像被他踹到墙根的阿猫的肚子一样。

        “给我个解释……”穿着锃亮皮鞋的男人阴沉沉地看着阿猫，“老子的钱呢？”

        阿猫怯怯地说：“我捡到的，里面……没……没有钱。”他一面说，一面害怕地看着那个男人，眼睛里很是希望他相信的神色。

        “捡到的？你当我是傻子吗？”锃亮皮鞋嘲弄似地说，“小杂种，趁早把老子的钱全部交出来，不然可有你受的！”

        阿猫此时脸上汗涔涔的，一直捂着腰，方才那一脚，差点要了他的小命，疼痛越发剧烈，让他几乎昏过去，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男人以为他心虚，以为他嘴硬，挥了挥手，于是就有几个小年轻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起来，扔到外面去。阿猫完全昏了。

        天色终暗了下来。在镇上的广场上，黄家人把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绑在一根灯柱上。昏黄的灯光照着人们煞白煞白的脸。人们围在旁边，议论纷纷。这时候，人人都成了法官，都在给落网的“小偷”判定罪名。终审判决是由黄家人做出的。阿猫被判偷窃，处以一顿打。处罚是由黄家人执行的。穿着锃亮皮鞋的男人，把手里的藤条抽得断了，才罢手。

        起初，阿猫还惨叫两声，逐渐地，声音变得弱小，最后终于安静了。一人去探他的鼻息，听他的心跳，说，还有动静，人们的心才都安定了。受了刑的“小偷”身上已经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来，血肉模糊，就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小猫。

        黄家的人愤愤不平地走了，男人心疼他的钱，一直骂骂咧咧的。看客们还围在那里，争论不休，一副罪有应得的样子，脸上的神色就像冬天里的冰霜。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黄家的小儿子突然跟父亲坦白，说是他拿了钱，花光了之后，就把钱包扔了，还骗人说是阿猫偷了钱。男人翘着二郎腿，晃动着他的锃亮皮鞋，问：“你怎么现在才说？”小儿子说：“你把阿猫打死了，我害怕……”男人笑了笑，显得不以为意，把小儿子拉到跟前，说：“你千万不要跟外人说这件事，不然，老子不饶你。”

        阿猫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人们却都把他当做瘟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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