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恐慌之神 (1 / 4)
        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但并不是影子，而是完全可以看得出外形与细节的东西。它的形状在黑暗的夜空之中依然能够凸显出来，因为那是比黑夜更加纯粹的黑暗。

        它的主体是一个巨型的椭圆，形状是完全对称的，周围环绕着形似海参的棘刺状突起，两者之间没有明显的结构上的分别。它的规模无比巨大，巨大到山脉在其下方如同砾石般渺小。纵然体积如此巨大，这东西此时却存在于距离地面极其遥远的高度上，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不，不止如此，甚至……它甚至存在于太空之中，在地球的外部。巨物从东方的天际浮出，底部仍然与地平线融为一体，显然视野中呈现的并不是它的全部部分，而只是其整体存在的一角；从这个距离上不可能分辨出它是由什么物质构成的；太阳的轮廓被它完全挡在了身后，仅透露出一丝微不足道的光芒，刚好可以让人看清楚这可怖的一幕。

        这是一座巨像，一座漂浮于高空中的巨像，一座遮挡了太阳的巨像。一种难以抵御的冲击感侵入伍焱的内心，他忽然意识到，这座巨像是活着的生物，而并非一座遥不可及的雕塑。

        他的双眼直视着这这个巨大的物体，目视着衪如草履虫一般在自己的视线尽头蠕动，移动的速度缓慢到用肉眼几乎观察不到。不知为何，他此时忽然心生出一股想要靠近这巨大之物的冲动，然而凭他弱小的神经回路却不足以承受这等神圣的冲击，继而陷入了完全瘫痪的状态。

        他静止在原地了。

        刘小夕的行动则截然相反。“呀啊！”在默默注视了天空中的巨像数十秒之后，女孩突然毫无征兆地手舞足蹈起来，拉扯着将自己的衣服撕成了碎片。紧接着，她又开始撕扯自己的脸皮。在伍焱冲过来阻止她之前，她的指甲已经扣掉了一行深深的血肉，鲜血与血色的雨水混为一体，她的眼神依旧无比的疯狂。

        “啪！”伍焱狠狠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却丝毫无法使其清醒过来。刘小夕摸不到自己的脸，便开始狂抓伍焱的胳膊，他只好用力捂住女孩的口鼻，直至她窒息昏倒过去。

        “呼——呼——”伍焱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浸泡在血海中的女孩的身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他的大脑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肌肉和骨骼无法发挥出力量，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出于某种莫名的吸引力，他再次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那个巨大的物体。

        这时，他也体会到了那种感受……

        恐惧。

        那是极致的、毫无缘由的恐惧，仿佛他的灵魂正在被撕裂开，化为碎片坠入那无尽的深渊。他觉得，自己的身躯也应当与之同归，于是，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抓挠里面的那团血肉，想要将自己的全部组成拆卸为分子，归还给那位本应拥有一切的巨神。他是何等的渺小，他不该在这样的神圣的存在面前仍保留一丝一毫的自我，他应该回归其中，并与之融合。恐惧完全占据了他的身心，他已不再拥有任何理智。

        他的双手将自己的衣服撕得粉碎。与此同时，自其裤兜之中，突兀地冒出来一朵淡蓝色的植物。除了黑暗与鲜红之外，这朵植物已然成为天地间的第三种色彩。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它竟然自己跳了出来，落在黏糊糊的被血液所浸润的土地上；随后，它顶部的那朵黑色小花从花柄上脱落下来，迅速钻入了土壤之中。半晌，一声轻微的声响从地底内传出，在这腥风血雨之下微小得几乎听不见，却令整片大地都开始隐隐地颤抖……

        首先，奔流的溪水中爆发出一阵浪花，以一个半弧为形状，水底的石块被齐刷刷切成了两半；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好像老鼠走过的声音；不远处，一棵小树突然被拦腰截断，沾满血水的树冠摇摇晃晃地掉落下来。如果能够站在另一边观察的话，会发现它的断面处光滑如镜。

        世界安静了，血雨声、风声、以及水声，都消失不见。

        伍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恐惧正在与他大脑中仅存的意识冲突。他的眼睛无神地看着远方——那正是天空中巨物从地平线下升起的方向——只见那里，一条黑色的细线正缓缓推进而来。等其蔓延到距离河岸不足百米的距离时，他才看清，这是一团规模足足上千米的黑色雾气，如猛烈的沙尘暴一般席卷于整座平原之上；数不清的黑色影子时不时从雾气中浮现出来，如同蜿蜒扭动的藤蔓一般，在大地上疯狂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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