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于元霆的第一次
  戏班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就是两年，于元霆十三了，下巴颏儿开始冒青茬儿，比之以往，他总是饿，早上吃完了练功，一个时辰刚过饿劲儿又上来，晌午饭吃过了，在院子里跑两趟圆场走几个马趟子又饿了。个儿又长了，看着和师哥李元君差不多高了，师哥不长，唱旦角儿的总归还是矮点儿好，长成一米八几倒也有取巧的手段，可还是不如长个不高不矮的个儿，显得那么俏皮可爱。

  于元霆学了有那么七八出了，这些戏都按穿什么行头分，比方说褶子戏、箭衣戏、王帽戏、靠把戏、于元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听老师说，老师讲的他也半懂不懂，也就照方抓药，怎么教就怎么学。“王帽戏，你演的是帝王，那得老成持重，不能让行家挑出错儿去。”“你演的是老将赵云，那就不能按长坂坡似的那么勇，你岁数大啦！”于元霆每句话都听得半懂不懂，可都一一认真记下来，他的私功加的也更狠，李元君晚上不睡他也不睡，俩人都偷着月亮的光、偷窗棂纸透出来的灯光互相看着练。

  两年的头儿上，于元霆开始跟着跑龙套了。“来四个旗牌！”于元霆就赶忙去抢好衣裳，晚了可就剩破的旧的啦！先把最新最干净的穿上，那头旗儿就准是他的了，锣鼓点一到，举着旗子上去，中间一点，再两边一站，按说就没他的事儿了。可于元霆和旁人不一样，跑个龙套他也得精精神神的，脚上走出几分威风，手上也得有点气势。

  这之前遭罪就别提了！第一关就是勒头。眉梢吊起来，显得人那么精神，吊起来之后得绕到后脑勺狠狠地系住，要不然上台就散了。第一遭儿勒头没有不吐的，感觉脑袋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勒的麻、勒的木，有股喘不上气儿的疼。于元霆怕自己上不去台，没轮到他就先找师哥给自己勒，头一回没坚持一炷香就吐得一塌糊涂，二一回好歹顶了一阵，再三再四就没事了。师哥舍不得下手，他咬着牙和师哥说：“师哥，来吧，你这是成全我！”李元君也佩服他，这是个和自己一样狠的人，自己是为了吃香的喝辣的，他是为了露脸、为了出人头地。

  等到戏班的师父给勒头，哟！这孩子好，别人都喊疼他不喊疼，也不恶心不吐。老先生心里都明镜儿似的，这是自己偷着下过功夫了，有这样的决心，他以后能不红吗？

  跑龙套又是仨月，赶上一出战宛城唱老生的张绣病倒了。于元霆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先生，我行！”

  “你行什么？”

  “我能唱！”

  “你能唱？你来来我看看。就那场，去，典韦和他开打。”

  于元霆拿起白蜡杆的枪和典韦一开打，豁！又边式又利索，熟练不说，打得还挺火炽，虽说没成了的角儿那么稳重，但这是个年轻人的样儿。

  “嗯！不错！这回派你了，好好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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